林瑞剛把手扶拖拉機停在自家宅院門口，宅院的大門吱嘎一下被從裡麵推開。
林瑞以為是應月娥，扭頭剛想喊娘，卻突然間發現從宅院裡走出來的是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
林瑞看到此人，不由的一怔，此人頭發很短，隻比寸頭稍微長一點，跟林瑞的發型很相似。此人麵容並不算俊朗，隻是說一般大眾人物，一雙眼眸裡黑白分明的看向林瑞，卻又顯得有些情緒複雜，似乎有種難以啟齒的言語在醞釀。
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色老漢衫，衣衫上沒有補丁，一看就是件新的。這種麵料林瑞很熟悉，是他娘應月娥的手藝。而且，此人身上除了一些汗漬，並不顯得多臟汙，應該不是經常下地乾農活的人。
他下身藏藍色褲子，腳蹬一雙淺層底的黑色布鞋，都沒有多少泥土沾身上。
此人往那邊一站，不說多麼有氣勢，至少顯得乾淨利索不說，整個人比林瑞以往見過的那些衣衫邋遢的農民多了幾分的精神。
林瑞上下打量了此人幾眼，總覺得此人特彆眼熟，卻又一時的想不起來此人到底是誰。
這頓時讓林瑞警惕性大起，不等林瑞發問，那人就語調複雜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的說到：“你回來了啊，趕緊進去吧，你娘在院子裡等你呢，今天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菜。”
那人說完，歎息一口氣，便低頭往外走去。
“小瑞，小瑞，是你回來了嗎？回來了就趕緊進來啊。”這個時候，宅院裡傳來應月娥的呼喊聲。
林瑞眼看著此人快步離開，既然娘在宅院裡，還有剛才他說的那番話，那應該不是什麼壞人，至於是誰，一時的想不起來是誰。
林瑞便放棄了追問此人的想法，待自己回到宅子一問便知，當下笑著便回應了一句到：“娘，是我，是我回來了，我這就回宅院。”
林瑞一邊往家裡走，一邊還忍不住看向快步離開的那人，總覺得此人背影格外的熟悉，卻又始終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誰。
進入宅院，放下手裡這次帶回來的東西，林瑞一眼就看到正在廚房裡忙碌應月娥。看著她那消瘦的身影，比起之前上次離開的時候，身子顯得單薄了很多。
應月娥本身就曾服用過參王丹，雖然不敢說永葆青春，但是，以參王丹本身的藥效，可以修補身體機能，提高身體免疫力，延緩軀體衰老。
就這樣的神藥在身，應月娥還是瘦了很多，可見，這段時間她真的在林二壯身上傾注了太多太多的心血。
林瑞內心裡終是忍不住歎息了一口氣，他真的很羨慕林二壯，能夠娶到這樣一個願意對他好，哪怕是挨餓受凍，挨罵挨打也願意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女人。憑啥林二壯這樣不顧妻兒死活的混人，能得到應月娥這樣的賢惠忠貞的妻子。
看到忙碌的母親，林瑞顯得格外的心疼，內心也不由的愧疚滋生，這次因為林二壯的事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來了。
他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而是笑著從應月娥手裡接過來鍋鏟說到：“娘，給你說過多少次，要好好吃飯，我不在你身邊，千萬彆餓著自己。你兒子現在是大科長，不缺錢，不用給你兒子省錢，你看看你最近都瘦的。來，這個給我吧，你坐下燒火就行。”
應月娥知道兒子炒菜比她好吃，有兒子在，隻要做大菜，幾乎不用她掌勺。
當即也不強求，應月娥便把鍋鏟給了林瑞，坐在灶門臉前的凳子上，一邊往鍋底塞木柴，一邊往外張望著說道：“小瑞，你看見你爹了嗎？我讓他去給你開門，你都進宅子了，咋沒聽到他說話。”
林瑞聽到應月娥這話，頓時，如一道閃電劈開腦門，兩道身影漸漸的融合在一起。
以往的林二壯確實是花白的頭發，因為太過勞累，整日裡低著頭，佝著腰，往那裡一坐恨不得都要癱軟在凳子上。在林瑞的記憶中，林二壯麵對他的時候，不是衝他打，就是衝他罵，留在林瑞記憶中的印象，就是麵目猙獰。
而此時的林二壯，麵容清瘦，頭發胡須也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短發根根豎起，整個人顯得精神幾分。一張尚且消瘦的臉上多了幾分的蒼白，少了幾分汗水浸泡的黑紫色。
眼神沒有了記憶中的猙獰與怒意，反而多了幾分的柔和。整個人往麵前一站，挺直的腰板，一身新衣，就算是林瑞這個親兒子也不能把他跟往日的邋遢漢子的名字重疊在一起。
“小瑞，小瑞，你咋了？是不是不想你爹往宅子裡來？要是你不願意，娘以後都不讓他進宅子了，小瑞，你爹他住在隊部，沒有住回宅子的，我，我，他剛才，他剛才是.......”
林瑞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手足無措的應月娥，望著自己的眼神顯得格外的無助與委屈。
林瑞沒由來的心疼，這是自己的母親，給予自己生命，並且在自己需要的時候，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自己，對自己也從來都是傾儘所有的付出，從來不想著回報，如今，卻用這種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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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自己已經成為一方人物了，而母親，並不是自己的全部，她應該有她自己的生活，也應該有她自己選擇過什麼樣日子的權利，母親，不應該是孩子的保姆，更不用全部為子女付出自己的所有。
林瑞的眼睛不由的想要泛紅，心中越發的痛恨林二壯：你何德何能，能奪走我娘的一切，當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拋妻棄子，現在當我們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卻又回來，還奪走了我母親的心。
林瑞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勉強裝作無事的樣子，趕緊翻炒著鍋裡的雞肉，一邊說到：“娘，對不起，這段時間太忙了，我也沒有時間回來看你。以後可能廠裡會更忙，倒時候你就跟著咱們隊裡的車，去廠裡看我也方便。”
“娘，還有我大姐馬上都要生了，她也沒婆婆，姐夫雖然對大姐好，總歸是個男人，照顧我姐也沒有那麼細心。你不如搬到公社先照顧我姐坐月子，以後再幫著大姐帶帶孩子。到時候我給大姐安排個工作，這樣，她們兩口子生活也會過好些。”
林瑞根本沒有提林二壯的任何事情，也沒有接應月娥剛才的話題，而是轉移話題，說起了林芳的事情。
應月娥心中歎息，她這輩子所求也不過是家庭和睦，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現在看來，哎....
在應月娥的思想裡，嫁人從夫，如沒有夫可靠，那就靠兒子，兒子就是一家之主。女人，隻應該做攀附的藤。而且，兒子現在已經是一個工廠的大科長，管理者成百上千人。
自從分宅出去立戶，在應月娥看來，兒子已經是大人了。
現在，林瑞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應月娥小心的說到：“小瑞，等隊裡忙完，你大姐剛好那個時候生孩子，家裡沒個老人照應著也不行，你姐夫工作那麼忙，我到時候就去公社裡給你姐照顧月子去。至於咱們宅子裡，你看，到時候就小敏一個孩子，再加上咱們這宅子周圍，就咱們一戶人，總是不安全，總要有個大人看家護宅吧，我是想，我是想.....”
林瑞衝著應月娥笑了笑說到：“娘，我都離開家裡這麼長時間了，家裡的事情一直也都是你在忙，這個宅院本來就是娘你的。這裡的一切，你做主，對了，小敏呢，還沒放學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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