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桐躺在上鋪看書，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過道裡傳來了售貨員的聲音：“盒飯，熱乎盒飯，新鮮出鍋的熱乎盒飯，想吃得趕緊買啊，過這村沒這店了！”
有人聽見吆喝聲連忙叫住對方掏錢買盒飯，葉桐這才感覺到自己好像也有點餓了，他從背包裡掏出薛大哥一早給他裝的餃子，沒打開盒蓋先搖了搖，這樣餃子就不會粘在一起了。
很快，下鋪的乘客就聞到上麵傳來的餃子味兒，他咽咽口水問售貨員：“除了盒飯有餃子嗎？”
“有，”售貨員說：“你去餐車點菜能單做，我這不賣。”
下鋪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餐車的價格隨即搖頭：“那算了。”
售貨員看他不買，推著車去了下一節車廂，沒多久火車就停在了下一站，那人這才推開車廂窗戶，立刻便有幾個拎著籃子的小販跑過來：“同誌想買啥？包子、饅頭、苞米麵兒發糕咱這都有，還有糖三角、豆沙包。”
現在天熱，很多食物都存放不住，隻有這些乾糧餅子能放的時間長一點，所以站台上賣的吃食基本上都是這些。
最後下鋪的人買了幾個酸菜餡包子，總算把餃子的味道給壓住了。
除了包子饅頭，還有人湊在各個窗口賣冰棍、水果、罐頭的，隻不過這時候的人大都節儉，出門一趟不容易除了吃飯買其他的人很少。
葉桐吃飽後下床去衛生間刷飯盒，回來就瞧見下鋪位置上換了人，他仔細一瞧好麼，之前坐下鋪那位原來是中鋪的，這會兒已經被“趕回”了自己的位置。
葉桐踩著梯子重新爬上上鋪，就見對麵那青年正盯著他放在床上的書看。
葉桐下意識看過去，那青年便朝他笑笑：“你是大學生嗎？”
葉桐想了想搖頭道：“不是，我上班了。”
那青年點頭隨即一臉篤定道：“瞧你這年紀才剛上班不久吧？”
葉桐裝出一副被戳穿的模樣：“你咋看出來的？”
青年滿意於自己猜對了對方的身份：“看你就不像老油條。”
葉桐咧嘴笑笑：“你眼神真厲害！”
青年被他誇得有些得意：“不瞞你說，我乾采購都好幾年了，什麼人在我麵前，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是嗎，”葉桐好奇：“那你這次是去南邊出差？”
青年這會兒已經把葉桐當成某單位的采購新人了，因此說話就隨意了些：“可不麼，這大熱天的除了我們乾采購的，誰沒事兒往外跑。”
“聽說南邊那現在更熱，愁死了。”
葉桐想了想這趟車行駛的路線便問：“你去哪裡出差啊？”
“粵省那邊，”青年說：“我們廠是做純棉製品的，要去那邊看看原材料。”
東北不種棉花，既然是純棉製品那原材料應該就是棉花了。
“棉花啊？”葉桐挑眉：“徽省、豫省都是產棉大省，要是再近一點……我記得冀省也種棉花。”
青年聽著葉桐的話，覺得有必要給這個“愣頭青”上一課。
“沒錯，你說的那些地方確實是產棉大省，但產的多意味著收購價就低……”
葉桐有點聽不懂了，價格低那不是好事麼，怎麼到了對方口中卻變成了劣勢？
“不懂了吧，”青年看了他一眼：“我問你咱們采購部靠什麼掙錢？”
葉桐想也不想：“工資、單位福利……”
青年輕嗤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傻了不是？那麼幾個錢好乾嘛啊，主要啊還是靠這個。”
他比了個手勢，葉桐看明白了，應該就是所謂的回扣和外撈。
所以這個人會去粵省出差也並不是因為當地原材料價格低，而恐怕是因為對方回扣給的多而已。
葉桐忽然想到再過幾年國家會對這些國有單位企業進行體製改革，確實不無道理，如果任由這些人繼續下去，怕是資產早晚得敗光。
他忽然就沒了繼續跟這人聊天的興致，其實葉桐自己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在不影響正常經營決策的情況下，收一些回扣或者好處其實是不可避免的，但就拿對麵這青年的單位來說，粵省能給的回扣豫省、冀省給不了嗎？
所以不是回扣不回扣的問題，而是公家資產流失的問題。
隻不過這些都不該是葉桐這個普通老百姓該思考的事，他隻要能明白其中道理，自己以後不會犯這種錯誤就夠了。
幾天後，火車終於到達了羊城，他所在的車廂裡也沒剩下幾個人，對麵的青年在他前一站下了車，臨走前還和葉桐說以後回了冰城多多聯係，葉桐笑笑沒說話，他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實在沒什麼好聯係。
他拎著行李才出車廂，迎麵就是一陣悶熱的風，葉桐隨手解開一顆襯衫扣子，像上次那樣在出站口雇了輛三輪車，直奔批發市場而去。
這次葉桐沒住上次住過的家庭旅店，而是找了家更正規一些的國營招待所，看到服務台上有公共電話，他決定先給男朋友報個平安。
電話轉接了好幾次才被接通，可對麵接電話的聲音十分陌生，葉桐客氣的詢問薛寒江在不在。
“你找薛同學啊，”電話那邊的人說：“他跟導師去市科研所了這會兒不在，你要有事……晚飯之後再打來吧。”
葉桐道過謝，交了電話錢這才回去自己房間。
沒能聽到薛寒江的聲音這讓葉桐有些不好受，但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洗漱，然後換了身乾淨衣服就準備先去批發市場看看。
批發市場看上去還是老樣子，隻不過這裡的攤位更多，也更加擁擠了，葉桐看了下衣服款式跟服裝廠給他發的突破2並沒太大區彆，索性便從服裝區繞過去，他還想看看這邊有什麼新玩意。
很快，葉桐就被一個巴掌大的小東西給吸引了，那個攤販見葉桐好奇便笑著招呼他：“靚仔好眼光，這是我剛剛進回來的遊戲機，你可以玩玩試試，特彆有意思！”
“遊戲機？”葉桐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上輩子鄰居家小孩兒玩的方塊遊戲機麼，他那個便宜兒子撒潑打滾要了很多回他都沒給買，後來還是白曉梅拿了自己工資給兒子買了一台，據說當時花了不少錢，為此還和葉桐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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