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愣住了,這句話像顆石子,“咚”地投進心裡那片空茫的湖,久久不散。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丁元英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重新拿起茶壺,給她續上茶。
茶湯在杯中輕輕晃蕩,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而他的話像讓她無法忽視。
她望著杯底舒展的茶葉,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舊屋牆角發現的那株野草——明明被磚縫擠得彎了腰,葉尖卻還是執拗地朝著窗縫漏進來的光生長,一點點往上探。就像那時的她,總以為隻要拚命鑽出黑暗,就能活得舒展,活得亮堂。
“心?自己?”她喃喃重複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杯沿的細紋,那裡的冰裂紋像誰畫的迷宮,繞來繞去,找不到出口。
丁元英把剛溫好的公道杯遞過來,杯壁的熱度透過指尖漫上來,順著血脈往心裡爬。
“你忙著追趕想要的,忙著築起防線,心境卻跟不上了。”
他說話時眼皮半垂著,目光落在茶盤裡那枚霽藍釉蓋置上,釉色在柔光裡像一汪深潭,“就像這茶,得慢慢醒,急著用沸水猛衝,反倒把那點陳香鎖死在裡麵了。”
李娜忽然想起“靜心”酒吧裡那些客人。他們總說在這兒能喘口氣,可她自己待在那間能俯瞰外灘的辦公室裡時,心裡的弦從來沒鬆過。
筆記本電腦裡的報表、會議提醒、項目進度,像一根根無形的線,把她捆得緊緊的,連呼吸都得按著節拍。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掌控生活,到頭來卻像被生活推著往前跑,停不下來,也不敢停,怕一鬆手就摔得粉身碎骨。
“那該怎麼辦?”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丁元英沒直接回答,而是拿起茶荷裡的龍井,嫩芽上的白毫在光線下看得分明,像落了層細雪。
“明前茶貴,貴在那點清冽,可真要論解渴,未必比粗茶好。”
他把茶葉倒進蓋碗,沸水注入的瞬間,滿屋都是春天的味道
“你什麼都有了,反倒忘了當初想要的,本就不是‘什麼都有’。”
李娜的視線模糊起來,有溫熱的東西在眼眶裡打轉。
她想起剛考上大學時的激動,那封錄取通知書被攥在手裡,邊角都磨卷了,紙頁的粗糙感紮在手心,卻比任何珠寶都讓人踏實。那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
“把心找回來,把心裡的美好找回來,不用急。”
丁元英的聲音像帶著安撫的力量,“這世界不全是黑暗的,也有很多美好。上帝並沒有特殊苛待你,虐待你的父母,帶給你傷害的前男友,對你的苦難視而不見,還帶著道德綁架和說教的街坊鄰居。
反而是你人生裡的磨刀石。
你被他們磨得,一下子就從弱勢文化屬性悟出了強勢文化屬性,且一往無前!
卻忘了世間還有很多值得停下來看看的美好。”
他給她續上茶“就像這普洱茶,有人嫌它苦,偏有人就愛那口回甘。”
“謝謝老師。”她端起茶杯,這次指尖觸到的溫熱,像是順著血管暖到了心裡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要找回自己,遵從自己的內心……”
“慢慢來,彆急,一切順其自然。”丁元英看著她,眼神裡有了點不易察覺的柔和,“貪嗔癡,本就是人性,強硬摒棄,反倒著相了。就像有人強迫自己通透,但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著相呢?
且過於通透的,也是世間最孤獨的。”
………………
圖書館裡,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卻不刺眼。
鄰座傳來壓抑的抽泣,是uiuc交換生王書婷正對著手機屏幕發愁
李娜轉頭關切的問道“同學你?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王書婷聞言委屈的更是掉眼淚“留學太難了,我在房東家不準發出一點聲響,還冤枉我,說我把牆紙給劃花了,不僅要把我趕出去,還要扣掉全部押金。”
李娜對此感同身受,雖然之前的她就是聽到噪音,基本上會塞上降噪耳機隔絕一切。
“我剛到nyc時,還被隔壁的哈薩拉男人,騷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