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群快速爬動的聲音,越來越大。深知蛇性的王茜雲預感到更大的危險、更厲害的角色,很快就要來了。她低聲提醒李博,聲音小的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李博二話不說,腳尖發力,腳後跟離地,拉著王茜雲,緊跟在錢怡然、黃鎮疆等人身後,急匆匆走了。
李博一直走,直到消失在坑道裡,都沒有回頭看花熇嫣。王茜雲還偶爾回頭看看花熇嫣。
花熇嫣一直凝望著李博和王茜雲的背影,似乎希望李博回回頭。
李博彷佛覺察背後的那一雙傷悲的眼睛,他心一橫,索性乾脆一些。李博一開始緊拉著王茜雲的胳膊,走了一段路,便挽住了她的腰肢。王茜雲把身子靠過去,緊貼著李博。
王茜雲低聲說:“彆這樣,花熇嫣在看著呢。”
“我知道,你彆管。”李博摟得更緊,而王茜雲順勢而為,貼得更瓷實。那一對兒甜蜜蜜的身影,終於在一個坑道拐彎之後,從花熇嫣的視線裡消失。臨消失前,王茜雲還朝花熇嫣揮了揮手,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回頭。
情郎走了,苦澀來了。一波波的苦澀,像剛剛漲起來的大潮,緩緩發動,一浪一浪從花熇嫣的心底,湧到她的嘴邊,無比酸楚。湧動越慢,酸楚越廣。很快,花熇嫣整個身子好像掉進了檸檬汁裡。酸澀讓她的身體,一陣陣顫栗。
忽然,巫奇耶在花熇嫣的懷裡幾下扭動,把她驚醒了。花熇嫣仰麵吐出一口酸酸澀澀的氣息,歎了一聲:他倆還真是般配。
先救人,感情的傷,以後再說。花熇嫣收攏心神,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才慢慢掀開裙子。
白色的長裙下,巫奇耶已經現了原形——原來是一條金色的蛟龍。他身體不大,大概有一尺多長,生有四足,沒有龍角,渾身的鱗甲金燦燦的,鱗甲的中間,似乎有幾條紅色的條線。在他身體的中間部位,有兩個血洞,幾乎洞穿了身體。
鮮血如絲如泉,不停向外溢流,好像沒有止住的意思。
花熇嫣不是獸醫,就是獸醫也沒有給蛟龍治傷的經驗。花熇嫣把巫奇耶平放地上。她剛剛放下金色蛟龍,那蛟龍就盤屈起來。巫奇耶盤曲這一下,腹部的傷口出血增多,嚇得花熇嫣大聲叫了起來。
“奇耶,奇耶,你醒醒、醒醒…”
花熇嫣連聲呼叫巫奇耶,可是巫奇耶雙眼緊閉,氣若遊絲。花熇嫣摸了摸百寶袋,發現並沒有帶什麼止血藥。她擅長以針灸止血,此刻,卻不敢以金針為巫奇耶止血療傷。如果巫奇耶還是人形,那麼花熇嫣自信可以金針止血,救活了他。而巫奇耶現了原形後,蛟龍身體與凡人迥異。
人身上的經脈穴位,不能用到蛟龍身上去。如果,穴道認不準,入針手法、分寸不對,可能一針就送了巫奇耶的性命。花熇嫣心性謹慎,不敢弄險。結果,危急之間,她空有一身金針渡人的本領,卻不敢對巫奇耶下針。
眼見巫奇耶命在頃刻,花熇嫣急得五內如焚。她的手在百寶袋裡,無意識地亂劃亂摸。一株細絲,忽然纏上了她的手指。啊,是剛才擊退蘆屋道滿的細線。
其實,那不是什麼細線,而是當初她在桃林塞偷偷采的風麗的一根長發。隨著花熇嫣修為的精進,她越來越發現,風麗的東西,有許多神奇的妙用。這次她用長發化作魚絲細線,纏住軍刺,擊退蘆屋道滿,都是福至心靈後的突發奇想。而在奇思妙想之前,也是長發主動纏上了她的手指。
摸到長發,她就想拉出來,當作繃帶用,為巫奇耶止血。
拉了兩下之後,那長發似乎纏上了彆的東西,並沒輕鬆拉出來。這是為何,難道它不想救治巫奇耶嗎?花熇嫣努力回想風麗的那本《太極陰陽論》,回想裡麵療傷的方法。匆匆回想之下,她並沒有想起來用頭發治傷的好方法。頭發製成血餘炭倒是能止住巫奇耶傷口的血,但是裡麵的創傷,卻無法用血餘炭治療。
怎麼辦?止血、縫合創口,拔出內傷,三個密切相關的問題,讓花熇嫣的眉頭緊鎖。
花熇嫣對自己的額頭,猛地拍了一掌,恨恨的自責:平時不好好讀書,現在抓瞎了吧?奇了,花熇嫣連拍兩下額頭,竟然像聰明的一休一樣,獲得了靈感。
花熇嫣腦內靈光一閃:對了,我有巴蛇骨,可以用書裡的易筋鍛骨法,重塑巫奇耶的身軀,或許可以救他一命。風麗啊風麗,希望你是真的上古正神,你寫的易筋鍛骨法,可以對症施藥,救活巫奇耶啊。
花熇嫣拍了拍百寶袋,原來長發纏繞的正是那一塊巴蛇骨。有門,有門啊,看樣子,巴蛇骨能做一篇救死扶傷的好文章。
花熇嫣小心翼翼,取出巴蛇骨,放在手裡端詳,努力回憶易筋鍛骨篇的要領。
巴蛇骨在她的手裡,不住地跳動,還放射著金色的輝光。看到巴蛇骨有團生機勃勃的樣子,飲水思源,花熇嫣不由想起年邁的黃禮越,心中的感慨一陣翻騰。
巴蛇骨的輝光,越來越亮,彷佛在告訴花熇嫣:彆多愁善感了,時不我待,快些動手醫治巫奇耶。
花熇嫣觸類旁通,好像聽懂了巴蛇骨的催促,趕緊閉目凝神,按照書中方法,急調坎內一點真陽,向上衝擊,激起離中真陰。
真水需從火裡生,真火要去水中尋。易經說,天地定位、雷風相搏、山澤通氣,水火不相射。花熇嫣調動真水真火,水火激剝、陰陽鼓蕩,氣運周天。不消片刻,她體內氣機充盈,轟轟猶如雷鳴。
花熇嫣以右手覆蓋在左手上,微籠住巴蛇骨,兩手虛抱成球,五指尖尖,隱隱發出雷電光輝。她這是要以雷霆之法煉化巴蛇骨成金丹,喂給巫奇耶。五雷正法,最能鋤奸祛魅。蘆屋道滿用的隔空取物,萬裡操作麋鹿傀儡,正是東瀛邪術。所以,花熇嫣活學活用,用易筋鍛骨篇化入雷法,恰恰是對症下藥。
在她運雷霆煉骨之時,坑道裡陷入了黑暗。唯有她手中托著的巴蛇骨,和十指尖閃著霞光,周圍都是黑暗。
花熇嫣爭分奪秒,煉骨救治巫奇耶。開始時,她還分心留意四周,擔心水精邪魅突然殺出來,強奪寶貝,妨害她救人。
當雷法大盛,巴蛇骨煉到緊要關頭時,她無暇顧忌四周的形勢,隻求快些煉化巴蛇骨,好治病救人。
眼見巴蛇骨在手掌之內,受雷霆鍛煉,漸漸有了消融之象,花熇嫣心裡大喜。
她不禁感歎:好呀,這個風麗真是厲害。依照她傳下的功法,靠凡人身內的心腎之氣,就能煉化巴蛇骨成金丹。金丹即將煉成,這下,巫奇耶有救了。
煉化金丹,斡運雷霆的關鍵是收攝心神。桃林塞的風麗,在易筋鍛骨法中強調——心無所住,不悲不喜,勿要虛心才能生至道。
花熇嫣是凡人,有七情六欲,有歡喜悲哀。她眼見一番努力,馬上功成,心中的喜悅不禁油然而生。喜氣充塞心室,便違背了虛心生至道的原則。心竅不通,水火不交,激剝之勢立刻緩了下來。花熇嫣兩手中的雷局便發生動搖,雷霆的霞光變得忽明忽暗。
真好像,將儘的蠟燭,斷供的煤氣,火焰可能隨時熄滅。
花熇嫣暗叫不好,重新收攝心神,再運雷霆。這一次,她全身心投入其中,再不敢分心。殊不知,危險正悄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