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一個耳熟的名字,陸天明呆住了。
從未關注宣大的官場,與閹黨有牽連的馬士英還沒有被罷官呢?
這是個極度矛盾的人物,他很勤快,一生在做事,他很垃圾,一生未做正事。
還是那句話,大明朝會當官的人都在做官,專注實務、不會權爭、不會算計的人做不了官。
雖然馬士英與張宗衡一樣都戰死了,但殉節改變不了為官的惡劣。
有人說:為相者,奸至馬士英而極。
也有人說:馬士英乃南明最後奮戰之人。
一個被稱為救時之相的人,也是列入《奸臣傳》的人。
史冊中的孤例。
馬士英此時出現,讓陸天明對大明地方官場的險惡突然有了清晰的認識。
中樞的權爭合縱連橫,有明確的對立方。
地方的權爭卻是多維度,更加複雜,更加不務正業。
因為他們自保能力不足,最可靠的自保方式,就是不要產生明確的敵人,與所有人處朋友,把自己高度染黑,讓中樞‘舍不得’丟棄。
這樣的人,有什麼用呢?
張宗衡、馬士英,比韓智文高明嗎?
陸天明低頭沉思片刻,擺擺手道,“叫進來看看,謀臣對我沒用,兩位最好有自己獨特的用處。”
張宗衡很自信,躬身退了出去,旁邊聽半天的宋裕本道,“邊鎮這些文官,一個個削尖腦袋鑽營,認主算他們有魄力。”
“魄力?!”陸天明譏諷一句,“不過是走投無路。”
“沒有走投無路啊,沒臉沒皮就能丟官回家,還是富家翁。”
“破家縣令,滅門知府,有銀子算根雞毛,不僅保不住,還會引禍,大明朝還真是一堆狗屎。”
“那你要不要他們?馬士英應該會被調宣府做巡撫,這樣我們能控製宣大兩府。”
“你做夢呢,除非提刀子與所有人對著乾,當今天下沒人能控製宣府。”
宋裕本也是說說罷了,陸天明起身坐到炭盆前的簡易床榻中,懶洋洋的半躺著等這位殉節的奸相。
外麵兩人可能在交流細節,陸天明打盹了一炷香時間,張宗衡才帶人回來。
馬士英長的就很糾結,濃眉大眼,卻配上大鼻子大嘴,整張臉扁平化,一股貪婪的虛偽樣子。
進門如同張宗衡一樣,納頭便拜,“下官山西按察副使、陽和道分巡使馬士英,拜見大人,求大人救命。”
咦?!比張宗衡更直白點。
陸天明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馬大人有什麼新鮮的說法,不要重複張宗衡的話,本官剛剛與嬌妻圓房,沒功夫聽你們扯淡。”
“下官和張大人願奉二百萬兩白銀,求大人救命。”
陸天明被氣笑了,“你他媽找死,敢詐老子,宋裕本,給我扔恢河…”
“等等~”馬士英大叫一聲,“大人誤會了,下官的銀子就在附近,三天內就能給您送過來,不在下官老家貴陽。”
陸天明和宋裕本猛得瞪眼,“哪來的銀子?東虜?”
“是下官和張大人一起攢的銀子。”
“攢銀子?你們走私?”
“不,是分成,來自大同邊關走私和張家口供貨的分成。大同巡撫或總督每年二十萬兩,按察使、知府、總兵每年十萬兩,每年有六十萬兩進入官府,其餘人分剩下的十萬兩。”
陸天明震驚了,這他媽誰能忍得住,隻蹦出來一個字,“靠!”
馬士英趕快趁熱打鐵解釋,“張大人在宣府多年調任大同,下官在大同多年,馬上會調任宣府,我們已經被困死在宣大,必然會替彆人背鍋。
這二百萬兩銀子有杜寶卿的,我們為了彼此信任,藏在同一個地方。
宣大這地方不分文武,其實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包括代藩也是,大家互相提防對方,誰都不敢動。”
“你們竟然把銀子藏在府城,這不是缺根筋嗎?代王給你們多少都是哄鬼,他遲早能全拿回去。”
馬士英臉色一紅,“不在府城,銀子得藏內長城裡邊,分批分次南運,為避免有心人暗中劫掠,半路調包藏了起來,就在寧武關南邊忻口的一個商號,是我們家裡人偷偷開的小客棧。”
陸天明與宋裕本對視一眼,隻剩下嗬嗬了,“有點意思,燈下黑啊,但銀子對我更沒用,天下物資有限,又不會馬上買到需要的東西。”
張宗衡現在完全由馬士英來表現,後者深吸一口氣,“大人,張兄對您的用處是他有外事權,我們可以跨過朝廷,火速確定某些事,比如您與察哈爾的聯係。
下官對您的用處在彆的地方,說出來您不信,但下官以後能證明,下官研究東虜十幾年了,對黃台吉十分熟悉。
努爾哈赤是個強人,他沒有治國思維,把李成梁分化利誘的兵法學了個十成十,黃台吉卻是個梟雄,他陰險、奸詐,更關鍵的是他偽善、隱忍,這是真正能爭天下的人。
雖然所有人都認為東虜撐死不過一個蠻夷之國,大明遲早能收回遼東,與東虜對峙兩代,說不準他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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