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人被攆出侯府,下人早被遣散。
不一會,侯府祠堂燃起熊熊大火,士兵們撞門而入,把臨近院子的門窗拆卸,扔到祠堂大火中。
張維賢很痛苦,但這種痛苦是他的選擇,必須承受。
眾人沒有走遠,就在大門口的街道,看著大火燃燒,街上的士兵一眼望不到頭,依舊在警戒。
於成龍從黑暗中出現,來到眾人身旁。
“稟公爺,定國公、武定侯走了,今日刺客多來自兩府,大將軍留下了恭順侯,他的身份特殊,府上韃靼人太多,一旦儘忠,會影響漢蒙情誼,上位娶韃靼公主,好不容易改變草原敵意,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吳家女做北府二夫人,大將軍勒令恭順侯辭爵到河套做騎軍總管,為歸治西域做戰略準備。”
“稟夫人,大將軍說,前日佯裝臣服的戲碼太假,威遠大將軍從未想殺所有人,宋裕本一直糾結的是那些該死之人,而不是心懷忠烈之輩,放棄權柄,放棄養士,做個富家翁是大將軍給他們的路,既然各府選擇做烈臣,大將軍願成全他們,朱明皇帝會來送忠臣歸天。”
張世菁和張維賢聽完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候。
大約半個時辰後,時間來到子時。
街上全是軍營的輜重馬車,上麵高高的貨物蓋著被子,散發濃鬱的血腥味。
西城這裡勳貴多,馬車進入定國公府,出來同樣是蓋著被子。
京城血氣衝天,議政衙門的熱鬨隱隱傳來,嗅覺與聽覺處於不同世界,每個人都有一種心臟被割裂的痛苦。
沒有改朝換代,又真真實實改朝換代了。
這些人單獨拿出任何一個,以前都會引起朝堂動蕩,現在他們集體走了,對朝堂、對天下,卻沒有任何影響。
朱明的貴人拋棄了世人,世人也拋棄了朱明貴人。
忠烈、叛逆,都是個體標誌,都是不同立場下的不同結論。
作為一個整體,他們統統該死。
四輛馬車停在鎮遠侯府門口,宋裕本從黑暗中出現,對親衛一擺手,示意送張世菁回家。
張世菁無法拒絕軍令,親衛腳步轟隆聲中,護著她回家,作為張家女的身份越發少了。
宋裕本站在張維賢身後,對著侯府火光沉重說道,“剛剛於成龍的話是他專門講給菁菁聽的,上位不想讓夫人活的太複雜,但他也不想隱瞞您。
勳貴不死,就會有無數人沒完沒了折騰,他受夠了,就算有人不願做烈臣,我們也會強行讓他做,隻有選擇放棄一切,安心做富家翁的人才可以活下去,不過十幾家。”
張維賢深深歎氣,“老夫猜到了,天明聚集了底層人心的力量,舊的力量但凡存在一星一點,都是大患,他再不會允許中樞玩權爭遊戲,殺一個殺百個,都不是問題,唯一的要求恐怕是殺乾淨。”
“您老睿智,上位說了,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殉國改變不了貴人扣剝百姓的事實,改變不了他們讓朱明艱難的罪孽,改變不了他們誤國的惡劣結果。
烈臣可以追封,但用不了幾天,天下人就會討伐烈臣,以此改造人心,彙聚民意,開創新世界。”
張維賢回頭看一眼宋裕本,再看看街道的士兵,黯然說道,“他天性孤獨,看人從不看個體,而是一群一群分,無為無執,博愛而無情,天賦聖道。”
又來了一輛馬車,與之前四輛停在一起,宋裕本一招手,黑暗中親衛突然架著一個黃袍而來。
崇禎被放到馬車前,車上的被子掀開,裡麵半躺著幾個紅袍貴人和他們的家眷,士兵們齊齊轉身回避。
宋裕本站到皇帝身後,對著膝窩踹了一腳,“陛下,講道理就算了,請陛下送送朱明殉節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