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皇城萬歲山下，大高玄殿。
這裡是皇家道觀，占地八十畝，雖然前院也有人居住，卻沒人去牌樓後。
前年陸天明說，佛教講明心見性，道教煉氣凝神，儒家存心養氣，三者互相並不違背，都是勸人為善，戒人為惡，有補於治化。
就把這裡開辟為圖書館，辯學、講學、讀書的地方，中院、後院全是藏書，包羅萬象，由近衛輪值、禮部派人打理。
但圖書館隻服務於在皇城居住的臣子，外麵的臣子會到翰林院。
漸漸把這裡淪為喝茶論道，談天說地的悠閒場所。
今日的讀書大殿，在一堆墨香中間，坐著中樞所有重臣，在傳看董成虎的信。
宋裕本在中間，木板上釘著一個大明輿圖，伸手指著對眾人道，
“諸位，種種跡象表麵，江南秋冬季會爆發大規模動亂，一旦亂起來，誰都止不住。
具體情由不需要宋某囉嗦，上位遠在萬裡之外，爭取世界霸主之位，如今已取得大成功，我們將會領派全世界。
但上位回京至少還得五個月，江南必定崩潰，但不能發生十室九空的慘事，極其考驗我們的控局能力。
老實說，軍事上非常簡單，一旦遇到進攻，我們反擊也能殺絕他們，但這不是我們要的江南，也不是上位要的江南。
當今軍、政、法、監、議各自為主，我們是為了同一個未來，如此浩劫，大都督府必須出兵控局，需要諸位的支持。”
宋裕本說完，於時煌立刻反對，“老夫不同意，上位說過，用銀子砸死江南士紳豪商，戶部和商業司、商號一直在做這事，以老夫估計，江南還不到失控的時候。”
馮銓出言解釋，“於兄，你們財稅隻盯著工坊，盯著糧布，忘了那裡是人，百姓相對以前更累，更窮，而且一天比一天窮，江南糧食被完全掏空了，南京周邊倒是沒有，但免不得被江浙波及，一處亂，處處亂。”
大法官馮英點點頭，“江南不能發生浩劫，但如何做事，最高法無法預估，我們支持，不代表我們放縱，大都督如何控局，憑你一個人可以嗎？”
宋裕本指一指地圖，“初步計劃，鄭芝鳳帶五萬水師到舟山，曹文詔帶十萬騎軍到信陽，周遇吉、杜文煥帶十萬人到湖廣，本官帶十萬人到鳳陽，全部以練軍為主，不主動進攻，但要讓他們感覺我們的存在。”
孔貞運皺眉，“說的好聽，你能控局嗎？大軍個個想著建功立業、定鼎天下，士兵們會惹事出擊，牽一發動全身，最後全線進攻，幾百萬人送命，誰來負責？”
“等等！”溫體仁叫停他們爭吵，“咱們商量如何解決事情，不要扯遠了，老夫有個疑問，三十五大軍，多少軍械、多少戰馬、多少輜重南下？調撥這麼多人需要多久？”
宋裕本點點頭，“總理大人問的是關鍵，五萬水師有三百條船，三十萬大軍有二十萬戰馬，十萬馱馬，火炮不少於五百，彈藥十萬，槍兵五萬，其餘人都是騎軍。
這麼多人的吃喝卻不能從京城調撥，需要梯次運輸，以本官估計，需要三千漕船，負責從海邊轉糧到鳳陽、信陽，湖廣需要五萬馱馬，另外，戰馬草料需要購買秸稈混合麥麩，一月消耗需要四十萬石，按三月計算，需要一百二十萬石糧，零星開支不少於二百萬兩。”
眾人互相瞅了一眼，於時煌疑惑到，“山東倉就可以滿足，就近調撥河南、陝西也可以，你怎麼節省下來的？”
“於大人，三十萬大軍至少有五萬人在運輸，都是軍人，損耗就會送命，多少出庫，多少入庫，少一斤都掉腦袋，不需要地方運力配合，不需要民夫，當然節省。”
於時煌歪頭想想，從懷中掏出一個本本，拿炭筆核算了一下，搖搖頭道，“你這算法不對，大軍南下，一切河道和驛道都會被軍事占用，實際會影響山東、河南、湖廣商業，百姓倒是沒多大關係，但我們至少會損失五百萬兩稅收，且這個影響是雙向的，以三個月計算，那就是一千五百萬兩，來回就是三千萬兩。”
兩人差距在十倍，一個算軍事開支，一個算整體稅收，一個算底線，一個算最大影響。
宋裕本輕咳一聲，“於大人，收回江南，您可以多出八萬萬兩。”
“那你是胡說，少於十萬萬，一定有人私吞，或者被藏匿了。”
宋裕本臉色一紅，“總之大軍調撥、輜重運輸，大都督府可以自己完成，中樞需要開放地方倉就近撥用，我們不能把純粹的軍事行動交給商號，這是上位嚴厲禁止的事。”
溫體仁點點頭，站起來說道，“動肯定得動，動的越早，影響越小，冬季再動，影響過年的商品運輸，湖廣總督李建泰、河南總督孫傳庭、山東總督孫穀，均有義務為大軍南下創造條件，也有權力監督大軍行為。
議政府李素、兵部尚書張鳳翼、戶部尚書於時煌、都察院廉政司史可法、錦衣都督駱養性，作為中樞特使監督大軍，大都督府一月內部署到位，諸位特使可以先期出發，尤其是戶部於大人，你需要到舟山總體看看海貿傾銷銀子的行為，或許還得到江浙看看，大家以為如何？”
孫承宗率先點頭，“好，就這麼定了，大法官簽字擔保總理國令，最高法院不會回避傾國大事。”
這秘密會議比預想快多了，大夥都是明白人，仁智殿夫人沒有插手，是給你們機會。
定鼎天下的功績若有人獨吞，一定會被噴死，現在大家都有份，那就歡歡喜喜開始，沒人會推脫。
孔貞運站起來道，“總理考慮更周全，都察院會簽字，但請將軍們一定克製，切勿用對付遼東的狠辣對付南方，以免產生隔閡。”
宋裕本拱手一圈，“感謝諸位大義，年前我們是以兵壓迫，應該不會發生戰事，隻有上位回來才會收尾，宋某能與諸位共事，十分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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