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澀的海風撕扯著斯特·奧古斯丁的鬥篷，他緊緊抓住船舷，看著遠處逐漸清晰的黑色輪廓。熊島——大陸最南端的神秘之地，被風暴海環抱的蠻荒之境。據說連十二正神的光芒都照不進這片被熊靈統治的土地。
“斯特先生，您確定要在這裡下船？”船長壓低聲音，棕褐色的眼睛裡閃爍著不安，“熊島人可不歡迎大陸來的‘文明人’，特彆是像您這樣的商人。”
斯特摸了摸腰間的小袋，裡麵裝著二十枚金幣——這是他全部積蓄的一半，雖然也是彆人送給他的。打發了船長後，他拉著不情願的妹妹百花走出了大船，說道：“我有我的理由，你不需要管太多。”
“願鳳羽神保佑您。”船長雙手在胸前交叉微微點頭，這是對鳳羽神的標準祈禱手勢。
斯特沒有回應這個祝福。在熊島，這樣的手勢可能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船剛靠岸，幾個身材魁梧、披著獸皮的島民就圍了上來。他們比斯特見過的任何大陸人都要高大，裸露的手臂上紋著熊爪圖案。
“貿易？”其中一個島民用生硬的大陸通用語問道，眼睛緊盯著阿爾文腰間的錢袋。
斯特深吸一口氣，用他在海上花了兩周時間學習的熊島方言回答：“是的，我來見熊母，帶來中原的最好的鋼鐵。”
島民們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顯然，他們沒想到這個大陸人會講他們的語言，哪怕口音怪異得像被海熊撓了舌頭。
“跟我來。”為首的島民轉身就走，其他人自動讓開一條路。
斯特跟著向導穿過碼頭區。熊島的“城鎮”與他熟悉的任何大陸城市都截然不同——沒有石頭建築，沒有整齊的街道，甚至沒有像樣的城牆。木製建築隨意地散布在山坡上，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苔蘚和獸皮。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味、煙熏味和某種斯特無法辨識的香料氣息。
精靈西芙裡並沒有跟過來，他說有點其他事要處理就先離開了，不過上島後所有的事情就交代了一遍，包括買些什麼東西能夠見到熊母，怎麼和當地人交流，以及一瓶奇怪的藥水，說是見到熊母之前喝下，雖然斯特並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是按照西芙裡說的做目前一切都正常，甚至可以說非常順利，隻有帝波羅知道以斯特原來的性格和行事方式能不能活著來到蠻荒之地。
“那是冒險者公會。”向導突然開口，指向一座比其他建築稍大的長屋，“大陸來的傻瓜們喜歡在那裡聚集，尋找根本不存在的寶藏。”
斯特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根本沒有在意，他才不會跟臟兮兮的窮酸冒險者混在一起。
他們經過一個喧鬨的酒館，門口掛著用熊頭骨做的招牌。幾個醉醺醺的島民正在門口摔跤，圍觀者發出野獸般的吼叫。斯特拉著百花加快腳步，但向導卻停了下來。
“鐵匠鋪，”他將斯特和百花圍了起來，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砸在地上，指向一間冒著濃煙的木屋，“你的鐵，可以賣給他，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可以賣個好價錢。”
斯特眯起眼睛。西芙裡告訴他這是個測試。如果他表現出急於脫手貨物的樣子，價格就會被壓得很低，對方絕對不會對想要麵見熊母的人出手，隻是測試來者有沒有膽量。“我先見熊母，”他故作平靜地說，“然後談生意。”
向導哼了一聲，繼續前進。道路開始變陡，他們正朝島上最高的山峰——風暴山走去。據說熊母的住所就在那裡。
隨著海拔升高，周圍的建築越來越少，但規模越來越大。斯特注意到這些建築使用了特殊的黑色木材——鐵木，熊島特有的樹種，據說比大陸的橡木還要堅硬三倍。建築之間用粗大的竹管連接，可能是某種原始的導水係統，其水量小的可憐。
斯特暗地裡小聲抱怨著，“一群原始人，居然連魔法導水都不知道。”
“到了。”向導在一處平台停下。
斯特抬頭，不禁屏住呼吸。眼前的建築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一座堡壘——完全由鐵木和竹子搭建的巨大寨子，坐落在懸崖邊緣，俯瞰整個島嶼。寨子外圍豎立著數十根木樁，每根頂端都釘著一個風乾的熊頭骨，空洞的眼窩注視著來者。
很難想象一群信仰著熊靈的人會把棕熊的屍體拿來做裝飾，簡直變態。
“熊母在等你。”向導推了他一把。
斯特用怨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向導，然後偷偷喝下西芙裡交給他的苦澀藥水。
寨子內部比外觀更加驚人。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火塘，火焰呈現詭異的藍綠色，散發出鬆脂和某種動物油脂混合的氣味。牆壁上掛滿了熊皮、武器和描繪狩獵場景的壁畫。最引人注目的是火塘後方的一尊木雕——一頭站立的巨熊，足有三人高，前爪捧著一輪新月。
“那是熊靈烏爾貢，”一個低沉的女聲從陰影處傳來，“我們的創造者和保護者。”
斯特轉身，看到了熊母安德裡亞。她比想象中年輕，可能不到四十歲，擁有著熊島人特有的高大健壯的身材，但右臉上一道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的疤痕讓她看起來飽經滄桑。她穿著簡單的皮革束腰外衣，脖子上掛著一串熊牙項鏈。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琥珀色的，像極了斯特在帝國鬥獸場見過的棕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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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大人，”斯特咬牙行了一個大陸簡單禮節，但刻意沒有使用十二正神的任何祝福語，“我是斯特·奧古斯丁，是帝國的······”
“我知道你是誰，”安德裡亞打斷他，走向火塘，“即便是熊王的幼崽，若是長不出來利爪和尖牙，那和路邊的野狗有什麼區彆？戰神的子嗣不會畏懼區區凡火，或許你可以向我們證明你的身份。”她輕笑著拿起一根長棍撥弄火塘，火焰猛地躥高。
斯特慌張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劍盾令牌，說道：“我有帝國之證，是離開帝都時哥哥交給我的，我們可以交易，隻要能夠奪回王位······”
“為什麼我要和你交易？大陸人從來不講信用，況且反抗韋爾曼並不是什麼好主意。”安德裡亞輕蔑地瞥著斯特，周圍的護衛也紛紛發出噓聲，不說已經改頭換麵的帝國了，崇尚武力的熊島人更不可能去認可一張已經沒有法律效力的令牌。
斯特感到後背滲出冷汗。這不是他預想的開場，西芙裡不是這麼說的啊！對了，西芙裡還說過熊島人特有的脫衣禮，脫衣代表願意接受熊靈的洗禮。
“您···要我怎麼證明我是戰神的後代？”他解開隨身包袱，撕開衣服露出了勉強能夠看出線條的可憐肌肉，但好歹不是一身肥肉不然會被熊島人笑死，“我可以接受。”
寨子裡突然安靜下來。連火塘的劈啪聲都似乎變小了。安德裡亞放下長棍，慢慢走近。她手指輕撫斯特的身體。
安德裡亞盯著他的身體看了許久，然後拍了拍手。一個侍女端著兩個木杯走來，杯中液體漆黑如墨。“喝，”熊母命令道，“熊血酒。能讓你說實話，你們兩人都需要。”
斯特聽說過這種可怕的飲料——用真正的熊血、蜂蜜和某種特殊的進化藥材釀製，喝完之後會感到烈火焚身，似乎還有迷幻的作用。他已經有了準備，可惜西芙裡隻給了他一瓶魔藥，妹妹的話······已經沒有作用了。他接過杯子，一飲而儘。液體粘稠如糖漿，味道像鐵鏽混合了過熟的水果。
安德裡亞滿意地點頭。“今晚午時，”她說，“烏爾貢會給出征兆。到時你再來。現在，去鐵匠鋪談你的生意吧！”
斯特感到頭暈目眩，熊血酒開始發揮作用。妹妹瞬間就倒在了地上，他扶著侍從才能勉強告退，跌跌撞撞地走出寨子。向導還在外麵等他，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活下來了，”島民評論道，“熊母喜歡你。”
斯特想說些什麼，但舌頭像被凍住了。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他看見樹變成了站立的巨熊，岩石變成了蜷縮的獸人。向導架著他開始下山，路旁的每一根竹子都在發出詭異的低語。
在徹底陷入幻覺前，斯特最後一個清醒的念頭是：該死的西芙裡，該死的熊島人，居然敢讓未來的國王受到如此羞辱，等他登上王位，一定要讓這群人······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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