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後座兩人齊齊躺倒，側靠車門，睡得雷打不動。
岑馳通過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默默關閉音樂。車內徹底安靜下來，隻有汽車在街上飛馳帶起的氣流聲。
他與段迎瀟無話可說，他目視前方，段迎瀟側頭看向窗外，一路無話。
甘甜覺得自己睡得不算熟，她的思緒晃晃悠悠地飄起來，身體變輕，上下起伏，就好像一直在海水上漂浮。她變成一尾遊魚，從江裡不小心彙入汪洋，急促地斷流拽著她下墜。有人推搡她，她掙紮、嗆水、窒息、命懸一線，一雙手把她托舉起來。
“好可憐。”那人說，“好可憐的小魚。”
她蔫巴地躺在那人的手心，撐起沉重的眼皮，對上林木楊幽暗昏沉的眸子。
他柔和的視線在與她對視時突然變得冰冷凶惡，遍布青筋的手掌倏然向她伸過來，狠狠遏製住她的脖頸。
“還敢跟彆人說話嗎？”
林木楊這樣說。
但漸漸的，臉又變成岑馳，一樣的麵目猙獰。
“不、不說了……”
瀕臨窒息之際，甘甜掙開她的手，自浮沉的睡夢中恢複清醒。
車停著，出風口的暖氣呼呼地吹著，四麵窗戶各自降下兩指寬的縫隙，她茫然地看著空曠的車廂，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嗯——
副本，去福沅。
她找回理智。
那其他人呢？到了嗎？現在是在哪裡？
窗外日光正盛，風卻很大，靜止的車內，靠近車窗就能聽到風呼嘯而過帶起的嘯響。氣溫比漢東要低，甘甜往外嗅聞的鼻尖感覺到一點冷。
她半邊身子僵了，後頸也仿佛卡殼生鏽的零件一樣無法動彈。甘甜扭扭脖子，撐著座椅直起身體。
一直蓋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驟然滑落下去。
剛剛的罪魁禍首就是它，蓋得太上，嚴嚴實實地卡住她的脖子，才讓她做出那麼稀奇古怪的夢。
她想給金敏英撥電話，透過車窗縫隙看到前麵的超市晃晃悠悠溜出來幾個人，定睛一看，不是金敏英她們又是誰。
“你醒啦？”一上車，金敏英看到她就問，“餓嗎？那邊有便利店，有熱拉麵。”
甘甜搖頭，手老老實實地抱著身上的黑色大衣。它太長了，甘甜生怕它掉下去，“我不餓。這是哪裡？快到了嗎？”
段迎瀟換到駕駛室，目光掃過她半蓋在腿上的大衣，在汽車啟動的轟鳴聲裡說：“還有半小時。”
岑馳換到副駕，“再睡一覺就到了。”
甘甜聽罷又躺回去，卻怎麼都再也睡不著。前座兩人衣衫完整，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外套到底屬於人。
她摩挲著在車門與桌椅的縫隙裡找到自己的手機，一看，有三條未讀短信。
【睡得直哼哼。】
【叫你吃飯還會發脾氣。】
第三條是個視頻，甘甜默不作聲地瞥一眼前頭兩人，把聲音關閉。
拍攝的人應該是拿著手機站在她身側的座位邊，鏡頭裡對準她安穩的睡顏。屏幕上下晃動兩下，像是拍攝者在笑。然後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頰，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在夢中不耐煩地搖頭，看口型，她說的是不要。
來自江序的信息。
甘甜默默拉起衣服，聞到了一股清淡許多，但又無比熟悉的薄荷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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