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危笑裡殘留著溫情的眷念,他哪怕是孩童時候,也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他終於在十八歲的時候成為真正無憂無慮的孩子,有了媽媽的關愛,於是貪婪地回味一切,也想跟甘甜分享。
但都是假的,無憂無慮是假的,媽媽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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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會讓人驚醒,但美夢讓人沉溺其中。
已經到第二輪相合性考驗了。
“是假的。”甘甜毫不猶豫地戳破他的幻想,“你看看周圍的一切,看看地上趴著的那個‘你’,還有你眼前的我。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你的精神圖景,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我想你沒有忘記我們正在進行相合性測驗,對嗎?伏危。”
伏危盯著她的眼睛,“我沒有忘記,但是——”
甘甜抬手,毫不猶豫扇了他一耳光。
啪——
伏危沒有躲,哪怕以甘甜出手的速度,這一巴掌對於他來說並不難避開。
他被打的側過身,伸手捂住火辣辣的半邊臉,口腔湧出腥甜的血液,是牙齒磕傷了口腔內壁。
他捂著臉轉身,看向甘甜,眼裡的赤紅褪去,黑亮的瞳仁照映出她麵無表情的臉。
“媽——”
他無辜地開口,試圖說點什麼。
但——
“啪。”
又是一巴掌,比剛剛更乾脆利落,也沒有再收著力。
伏危這回被打得趔趄了一下,勉強穩住身體,轉身,用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她,似乎不敢再說話了。
“清醒了嗎?”
甘甜的手也是一片火辣辣的麻,她攥了攥掌心,隨時預備著再給他一下。
不清醒就打到他清醒。
伏危小雞啄米般地乖巧點頭,不敢出聲。
“這裡一切都是假的。”甘甜跟淩畏經曆過一次相合性測試,明白所有的一切症結在哪裡,“你能相信我,隻有你眼前的我。在最後的逃生路上,什麼都不要理,奮力地往前跑,往有光的地方跑,知道嗎?”
伏危不解地看向她,“逃生?”
“生”字還未落地,腳下的大地突然搖晃起來,遠處一縷紅色的細線往腳下蔓延,那是被撕裂的大地落露出的岩漿。
紅色的天空愈來愈暗,能見度以秒為單位的下降。
身後,靜止前還纏鬥在一起的犬和人類緩緩轉頭,看向她們,木然的眼裡閃過幽光。
伏危呆愣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甘甜攥緊他的手,“跑。”
——
在相合性測試裡,當幻境的主人意識到幻境是夢境時,精神圖景裡的一切都會開始攻擊不屬於這裡的一切。
天色越來越暗,狹窄的老舊街巷裡暗淡無光,隨處都藏著可能變成傷人利器的汙染物。
巷子的寬度已經無法容納兩個人肩並肩地奔跑,甘甜和伏危一前一後地奮力奔跑,目的地是發出微弱白光的前方。
“伏危。”
“伏危。”
“彆跑了。”
“伏危,回家吧。”
每一條岔路口,都有一個雖然衣著簡陋,但笑意溫柔的女人溫和地呼喊“伏危”的名字,夢魘一樣地縈繞在兩人的耳邊。
起初伏危還會緩下腳步側頭看一眼,漸漸地適應了,也能做到目不斜視。
但甘甜能感受到他的情緒,無比濃重陰鬱的悲傷,每被呼喊一次,程度就增加一分。他沒有因為連續不斷的“母親”的呼喊變得麻木,他隨著叫喊聲越來越痛苦。
“是假的。”甘甜張嘴,風灌入她的口腔,讓她的聲音悶在喉嚨裡,“不要難過,伏危,看著前麵,看著我。”
看著她。
看著她。
一直往前。
看著她。
伏危眼睛一眨不敢眨,就像是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死死地對準甘甜。
天色越來越暗,越來越黑,她輪廓清晰的背影逐漸變得不再清晰,像是黑暗裡浮動的一層霧氣。他不敢停,隻能死死追著那個背影繼續往前走,直到看不清任何東西。
他低頭,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
“姐姐?”
他輕輕開口,聽到自己的聲音落在地上反彈起的回音。身後烏泱泱響起追逐的腳步聲,伏危來不及思考,抬腿朝亮起稀薄光線的天邊跑去。
下一個路口,側邊響起有節奏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屬於甘甜,伏危看過去,對上甘甜焦急的臉。
“怎麼轉個彎你就不見了?!”
她怒氣洶洶,一巴掌毫不猶豫地扇在他的肩膀上,但並不用力,像是撒嬌。
伏危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剛剛太黑了,你跑在我前麵我也一下子就看不見你了。”
“是的——”甘甜瑟縮了下肩膀,四處張望一下,“前麵又是窄路,看起來好危險啊。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待一會兒,等天亮一點再走?”
伏危眼底閃過困惑,“這裡還會天亮嗎?”
“當然。”甘甜挑了挑眉,“天會暗下來當然也會亮起來。”
像是為了印證她說的話,話音未落,伏危就感覺身側似乎亮了一點,他能借助朦朦朧朧的光看清甘甜了。
但隨著天光變亮,遠處那道稀薄的白光,似乎更微弱了一些。
“坐這兒吧。”
甘甜坐在廢舊餐廳門口的椅子上,“稍微等一等,應該天就會亮了。”
“伏危。”
耳邊響起甘甜叫他的聲音,伏危“嗯”一聲,走過去坐下,“叫我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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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甜蹙了蹙眉,隨即展眉,“叫你過來坐下啊。”
伏危點點頭,突然意識到在這個路口沒有聽到“媽媽”在叫他,剛剛身後緊隨其後的紛亂腳步聲也消失不見了。
一切似乎都變得安穩起來。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甘甜突然小聲說,語氣很溫柔有耐心,“你小時候是住在這裡嗎?”
她回身指了指旁邊倒在地上的招牌,“有在這裡吃過東西嗎?”
“沒有。”伏危眼神鎖在她身上,“這是舊城區留下的,這邊巷子太窄太深,很多人搶東西,我小時候不會到這邊來。”
甘甜的笑容僵硬了一秒,“這樣啊。那你媽媽對你很好吧?我看你們好像感情很好——”
“不好。”伏危打斷她,“我媽媽每天都要去搶救助物資,掙食物,根本沒辦法照顧我,所以我才會被那幾個男人帶走,鎖在籠子裡鬥狗。”
“不好意思。”甘甜低聲說,“沒想到你以前過得這麼辛苦。”
“你是誰?”
帶著鐵鏽的刀片抵上“甘甜”細白纖細的脖頸,伏危眼往下壓,圓溜溜的狗狗眼瞬間暗藏凶光。
“甘甜”驚慌地尖叫一聲:“我是甘甜啊,你的向導啊,你在乾什麼?”
“你到底是誰?”
伏危惡狠狠地看著她,尖利的刀片猶豫地刺破她的皮膚,血液爭先恐後的滲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甘甜發出一連串的笑聲,柔軟溫和的目光逐漸變得癲狂猙獰,細看下去,跟每一個在街角等待他的“母親”表情如出一轍。
但她嘴上依然堅持:“我是甘甜啊。”
“你不是。”
尖銳的刀片劃開溫熱的皮膚,在噴射狀的血液濺到臉上之前,伏危閉上眼。
他聽到身體倒地的悶響,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向亮著稀薄白光的地方跑去,一眼都沒回頭看。
“伏危!”
“伏危!”
越往前,越能聽見甘甜焦急的呼喊聲,跟剛剛他在那個冒牌貨身邊聽到的一模一樣。
真正的她怎麼可能讓他停下來,怎麼會突兀地問起小時候的事情,都是假的。
而甘甜已經在圖景的出入口等了他好一會兒。
發現伏危不見時確實有一點恐慌,但範圍太大,她怕再去找反而錯過,隻能持續不斷地通過精神力呼喚他。
她願意給伏危一點信任,她說過了,往有光的地方跑,其他的東西可以改變,但出入口是定好了的。
“姐姐!”
伏危衝過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半邊肩膀和下巴上都是未乾的血。
甘甜沒有問他發生了什麼,牽起他的手,走進白光中央。
“醒了醒了。”
“感覺怎麼樣?”
伏危被頭頂的燈照得眯了下眼睛,意識到自己大概已經不在靜音室裡,而是在某個類似於實驗室或者醫院病房的地方。不等他再仔細去看,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嘔吐聲。
他循聲看去,甘甜趴伏在床邊,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口鮮血。
“甘甜!”
床尾的男人比他更快反應過來,穩穩地托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怎麼了?”
伏危一個踉蹌,急得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她怎麼了?”托住甘甜的成熟男人轉過頭,露出一張端正英俊的臉,他麵無表情,“被你這個廢物拖累了,在精神圖景裡熬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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