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燈的光暈透過薄薄的紙罩漫出來,在地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斑。
鄧州毅提著燈走在左邊,餘倩倩的手偶爾會碰到他的袖子,兩人便都往邊上讓半分,又在燈籠晃悠的暖光裡慢慢湊近。
村裡的小徑鋪著青石板,縫隙裡冒出的枯草被風吹得沙沙響,
兩側人家掛的紅燈籠一路延伸,像串起了整條街的星子。
“倩倩,”鄧州毅的聲音被風吹得柔了些,“這兩天……你跟伯父伯母好好聊了嗎?他們到底是什麼態度?還是堅持“不同意”嗎?”
餘倩倩失落的目光落在燈籠上,兔子的耳朵被風吹得輕輕晃,她輕輕點點頭,抿了抿唇道:
“我爸媽……還是不能接受。
他們總說,你太優秀了,而我就是個廣告公司的小編輯,
朝九晚五擠地鐵,寫的稿子還總被甲方改來改去……”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
“他們怕,怕你家裡人看不上我這農村出來的,怕我往後在你家受委屈。”
“這你跟伯父伯母都不用擔心。”鄧州毅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她,
兔子燈的光映在他眼裡,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些坦誠的澀,
“我媽她在滕家隻是個傭人,我也隻是在滕家長大的孩子,
沒有任何資本瞧不起誰,要不是京爺仗義,把我當兄弟,也沒有我鄧州毅如今潑天的富貴。”
餘倩倩驚詫的看向鄧州毅,她不知道鄧州毅的高冷背後,也是一個不為人知有故事的人。
“京爺……說你出生就沒見過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好奇。
鄧州毅低頭看著燈籠裡跳動的燭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像是在說彆人的故事:
“我媽也是從小沒爸爸的孩子,跟著我外婆開了家雞絲煲飯店,起早貪黑地掙糊口錢。
一次她去酒吧送外賣,碰上一個喝醉的男人……”他的喉結動了動,沒再說下去,但餘倩倩已經懂了。
“外婆原本就被我外公的背叛傷透了心,痛恨不負責任的男人。”
他繼續說,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知道我媽未婚先孕,氣得天天罵她,
有時候急了還動手。我媽受不了那些白眼和唾沫星子,就跑到海邊……”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遠處的燈火,“是京爺的爸媽路過,把她救了回來,還把她帶回滕家照顧。
我出生在滕家,京爺的媽媽待我跟親兒子似的,我媽總說,這份恩,幾輩子都還不清,讓我這輩子都得好好護著京爺。”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裡的光暗下去:“所以你看,我哪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
不過是披著光鮮的殼,內裡藏著些見不得光的過往罷了。”
“阿毅!”餘倩倩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羽絨服上,聲音悶悶的,
“你彆這麼說自己。你的好,大家都看得見。薑黎還說你是‘冷麵諸葛’呢,
說豐騰國際集團公司,你功不可沒。辦事又穩又有章法,這都是你的本事,跟彆的無關。”
鄧州毅愣了愣,低頭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忽然笑出聲,
眼裡的陰霾散了大半:“‘冷麵諸葛’?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個綽號?”
“你小子在這兒裝傻充愣呢?”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滕子京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手裡沒提燈,身影在燈籠的光裡忽明忽暗。
“哥,你偷聽我們說話,這可不厚道啊。”鄧州毅拍了拍餘倩倩的背,示意她鬆開,語氣裡帶著點無奈。
滕子京沒接他的話,目光落在餘倩倩身上,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利落:
“不早了,該回去了。讓倩倩今晚收拾好東西,明天上午十點的高鐵,彆誤了時辰。”
餘倩倩抬頭看向鄧州毅,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又很快被篤定取代。
她點了點頭,手裡的兔子燈在風裡輕輕晃,暖光漫過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得很長很長。
夜色漸深,村口戲台的鑼鼓聲還在遠處隱約回蕩,餘倩倩、鄧州毅與滕子京已先一步踏回餘家小院。
堂屋的燈亮著暖黃的光,餘倩倩彎腰將疊好的衣物逐一放進行李箱,指尖劃過那件粉色羽絨服時頓了頓,
才拿起手機撥通母親的電話,聲音裡帶著幾分倉促:“媽,我們回家裡了,準備收拾東西走了,預訂了明天一早的高鐵票。”
電話那頭,戲台的喧鬨聲透過聽筒湧來,餘母的聲音被鑼鼓襯得格外響亮,滿是意外:
“什麼?你們現在就要走啊?好好好,我們馬上就回去!”
這話落進一旁二嬸耳裡,她立刻湊過來追問:“嫂子,咋了這是?都這麼晚了,他們這是要走?”
餘母沒多解釋,拉著二嬸就往人群外擠,目光在攢動的人影裡急切地找著餘父和二叔,
末了才在村口路口撞見正往回走的二人。她快步迎上去,語氣裡還帶著喘:“哎喲,可算著找著你們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