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記得,當時在祠堂裡,學姐的選擇是,把自己交出去,換回無辜同學的命。
她眼睜睜地看著學姐,在黑巫師陰謀得逞的目光中,一步步往祠堂外走。學姐單薄的身影深深映在她的眼中,她想做什麼,但無能為力;她不知道該不該攔......
人質,這是黑巫師的陰謀!他們的目標就是學姐,學姐這是著了他們的道往火坑裡跳!她不能去,黑巫師的目標就是她!
可如果她不出去,外麵也是人命啊!那些被擒的學長學姐不是黑巫師的目標,但同樣是命,他們的命也是命,而且在人漁灣上足足有八條!
她猶記得,那位少女黑巫師在窗外笑魘如花:‘......八條命,夠換你一條命嗎?’
是的,那邊有八人......再加上傑米學長,一共九人。從數量上講,確實......
可生命能這樣算嗎?誰的命不是命!他們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力要求學姐用自己去換!
誰的命,不是命......
她又憶起,那夜,精英魔法師們講給他們關於複活魔法的真相、有關生命的哲理。
‘......恩佐的複活實驗是以命換命,複活一個人的背後,是以另一條生命為基礎、大量能源資源為代價、成百上千生靈受侵害!是一種剝削,是強行進行的逆天而行的不等價交換!“
當時托比先生說的是恩佐,但她本能地聯想到了大王。
狼王擁有一手玩轉精氣的能力,隻要他願意,就有不老不死之身,甚至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複活已逝之人。
這樣與生俱來的能力是多少生靈夢寐以求、孜孜追求的,他們羨慕他能永葆青春,羨慕他能與世長存,羨慕他能永久地留住所愛之物、所愛之人......
可精氣的來源,正是另外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是一種剝削,是強行進行的逆天而行的不等價交換’......
星辰村守護狼王石千年,又為協助狼王複出在暗中行動......夜雲溪自幼聽著狼王的故事長大。她是理論上的第二繼承人,在村長爺爺或明或暗的引導、村中氛圍的感染下,她自幼和其他星辰村人一樣,對狼王仰慕忠誠,將擁護狼王、協助狼族複出狼王作為自己的使命。
冰冷的祠堂肅穆地挺立在星辰村的最北邊,在威廉古堡昏沉的天空下,散發著一種鬼魅的光。窗外的聲音漸弱,那棟以往在夜雲溪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建築物,好像逐漸蔽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
她的這份使命,真的正確嗎?
......或者說星辰村的千年守護,村民們對狼王的信奉,真的是正確的嗎?
她視野裡的祠堂好像睜開了一隻巨眼,深深凝視著她,仿佛在注視著一個心思不純的異教徒......夜雲溪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搖了搖頭,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祠堂地窗戶。現在,她有點不敢再直視那扇窗戶——或者說祠堂了,拉上簾子坐到了椅子上。
星辰村為什麼要守護狼王?問題剛一形成,夜雲溪就能想到村民們能答出來的各種答案:因為祖先的遺願,因為星辰村與狼族交好......
祖先是怎麼想的暫且不談。
狼族為什麼想複出狼王?因為那曾經是他們的優秀領袖,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帶領狼族在曆史上創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這種超凡的力量,有多少來自對彆的生靈的汲取;狼族的引以為傲的光榮史後,又埋藏了多少其他生靈的悲劇......
她見過一次狼王複出,那時她和星辰村的其他居民一起,跪拜在冷月祭壇的王座之下,遮蓋祭壇的紅布被撤開,下方覆蓋著數十的生靈,其中還有幾位,是她的學長學姐們......
想到這裡她心跳漏了一拍。當時她滿腦子都是複出大王,她又與那些學長學姐此前毫無瓜葛......可後來,全校爭霸賽、還有前幾日的共同逃亡,不知不覺間,她已與那些學長學姐建立了一些感情。她此時再回憶當初,隻覺得驚心......!
學長學姐們,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還有雪銀學姐,曾經初見時,她和辰希曾連同冷月狼群一步步設計,將她騙到了冷月祭壇。當時在他們眼中,她隻是個狼王複出的載體。
......可後來,好像不一樣了。全校爭霸賽上兩個周的朝夕相處,學姐是一位極優秀的領隊,他們之間有間隙,但似也生出了彆樣的感情。賽跑途中他們暫時解開了心結,但好像有什麼在他們心間重新係起來了......
學姐她,並不是什麼載體,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決心底線,有自己的理想目標。
她願意用儘全力,帶領他們爭奪那個桂冠。
她願意交出自己,換取同伴的平安......
她甚至願意結束自己,以阻止狼王的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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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學姐遇難時,她和辰希不約而同地跟上去了。他們心中固然有守護狼王的使命,狼王在她體內,學姐不能出事。
......可真的隻是狼王嗎?
如果隻是為了狼王,學姐當時要拿自己換同伴的命時,她為什麼不攔?
她夜雲溪那時,是當她是狼王,還是學姐?
窗外的爭吵聲是什麼時候徹底消失的,她都不知。驚動她的是清脆的敲門聲。夜雲溪忙藏起這些在星辰村大逆不道的想法,正了正神色。
打開房間門一看,是辰希。
“雲溪,換好衣服準備去祠堂,村長爺爺已經往那邊走了。白銀騎士答應了新指令下達前隻駐村不搜查,我們一起和村長爺爺去向驚擾了祖先賠罪。”
“好,等我一下,我馬上。”
夜雲溪關上了房門,換上正式的裝束。
那畢竟是祖先,他們血脈的來源。千年來祖先一直在庇佑他們,那日也是有祖先的保護,他們才得以從黑巫師手中逃過一劫......
祖先是被吸血鬼趕出族係的,但卻和狼王建立了交情。因著這份交情,狼族默認了星辰村在西浦密定居,千年來與他們友好相處。甚至他們的尋常生活裡,都有狼族在保護和幫襯......
她的思緒又亂了,她感覺自己現在處在一個信仰半塌不塔的局麵上,她急需做點什麼穩固一下。
祠堂裡的燭火又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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