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元宵節過得格外寡淡了些。
陸芸坐在廊下,手裡捧著一碗熱乎乎的元寶,但也隻吃了一顆。采荷見狀沒有多說什麼,將碗筷收好端了下去。
張氏帶著蓉姐兒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芸姐兒,明日我們幾個就家去,這些日子多謝你了。”
陸芸一怔起身,下意識想要出聲挽留。
張氏笑著按住她的肩膀“三月三要到了,也該回去為你姐姐好好準備些衣裳首飾。”
“也好。”陸芸笑著說了一句。
陸蓉從後麵走過來,笑著抱了抱她,輕聲安慰“你在這裡好好的,我得了空就來看你。”
陸芸看見姐姐就想起了丁家的秀才公“姐姐,我明日就回清心觀了,莊子裡恐怕無人招待,你直接到觀中找我。”
陸蓉不疑有他,自然應下,
鬆濤閣,方好坐在周伯禮對麵。
“今日的事,多謝周公子了。”方好溫柔致謝。
“方姑娘不必客氣。”周伯禮表情淡淡。“按照我們的約定,請方姑娘明日便啟程離開。”
夜空中飄來幾朵烏雲遮蓋了半邊月亮,陸芸離開了房間,穿過石橋,走到前院。兜兜轉轉最終來到一處房屋門前,她停下腳步,伸出一隻手。
“郡主。”門從裡麵打開,兩人對麵而立,距離極近。
先退後的是陸芸,周伯禮身形未動。“不知郡主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陸芸迎上他的視線“周公子,魯州官鹽私賣一案已明,您——”
“郡主,明日我便啟程回蜀地。”周伯禮打斷她的話,聲音不疾不徐“郡主就不必送了。”
“那,祝周公子一路順風。”陸芸拱手行禮。
帶著一身的寒氣回到碧水雲居,看見站在門口的桂芝嬤嬤,陸芸毫不意外“嬤嬤,有事進來說罷。”
桂芝嬤嬤嘴角抿成一條線,跟在後頭走了進去,門板在兩人身後合上,將初春的寒意隔絕在外。
屋裡一燈如豆,采荷聽見動靜披著衣服從側間走過來,手裡提著一壺熱茶。
“嬤嬤,請坐。”陸芸撥亮燭火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暖流自喉嚨而下驅散了周身的涼意。
在微微晃動的燭火光影裡,老人掏出一枚令牌,放到了桌上,臉上的皺紋在燭光中更加明顯“郡主,這是娘娘臨終前交給老奴的東西。如今,老奴將此物托付給您。”
陸芸看了一眼並未動作“嬤嬤,你放心,我定會護持大收直至終老。”
桂枝嬤嬤將視線轉了過去“老奴自然也是因為聽到了郡主的剖心之語,所以才在八年後將此物托付給您,還請郡主收下。”
“嬤嬤,您比我更明白這枚令牌對於大收的意義。”陸芸歎氣。
“老奴今年已經六十又三了,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乾下了這件糊塗事。傷了郡主和公主的情分,地下的老主子若知道了,恐怕也要怪罪於我。”說罷她轉頭看向郡主,麵容慈和“今日將此物托付給郡主,一是為了向您賠罪。二這也是老主子的意思。郡主如若執意不肯收下,老奴隻能向您跪下賠罪了。”說罷起身雙腿屈膝。
采荷眼疾手快拉住桂芝嬤嬤的胳膊,陸芸亦伸手攙扶,老人的手骨瘦如柴,觸之冰涼。
陸芸心驚,最終沒能拗過老人家。
次日,送走了父親母親後。
方小姐便來同她告彆“感謝郡主的多日款待,有緣來日再會。”
陸芸將采荷準備好的一大包乾糧親手交給她“祝方小姐此去平安。”方小姐笑著接過,登上馬車。
後麵的馬車內,周伯禮坐在車內一言不發,六子忐忑“主子要不要去同郡主道個彆?”
“昨晚不是已經道過彆了?”聲音冷冷,六子打了個哆嗦,心中腹誹,您那哪是道彆。繼續出聲勸道“公子,二公子小動作不斷,今日一彆您與郡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張嬸素來寡言,每次傳訊都是三言兩語,怕是說不清楚。且郡主率直,年紀小,您大人有大量。”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周伯禮麵色緩和,抬手掀起了簾子。
就在此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陸芸回頭看去。碧玉哭著跑到她麵前跪下“郡主,桂芝嬤嬤歿了。”
轟的一聲,陸芸大腦一片空白,等她恢複理智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房門口。
在啜泣聲中,隔著一道門檻,陸芸看見了一雙穿著紅色壽鞋的腳,她扶住門檻,慢慢走進屋子,空氣中浮動著一股甜膩的桂花頭油味兒。
老人麵色安詳,穿著一身嶄新的宮裝,頭發一絲不苟梳成盤髻,發間點綴著幾樣首飾,雙手搭在小腹上,仰麵而臥。碧玉、紅翡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淚水模糊視線,陸芸下意識的看向采荷。采荷一臉驚惶,雙手卻緊緊的自己抱在懷中“主子,桂芝嬤嬤應是自裁。”
陸芸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彎腰取過老人枕側的書信。讀完信,陸芸手指微顫,閉上雙目淚珠順著臉頰滾落。
她高估了自己卻低估了這位老人扞衛老主子誓言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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