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去吧?”
我率先從情緒裡抽離出來,事已至此,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兒。
巨獸的屍體成了我們出去的天然階梯,秦瑤和秦晃走在最後。
那黏膩濕滑的觸感也不那麼惡心了,隻是讓人覺得悲哀。
秦瑤攀爬時每一步都放得很輕,就像怕弄疼腳下已經斷氣的巨獸。
最後一步時,秦晃伸手把她拉了上來,秦瑤剛上來,回頭伸手去觸碰她的母親,躊躇了幾下,卻不知道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猶豫間,那巨獸卻再也經不住折騰,晃悠了幾下又軟塌塌地摔了回去。
它將我們送了上來,然後再次墮入黑暗,屍體狼狽地浸泡在泥水裡。
秦瑤下意識伸手尖叫,手指狠狠摳進了泥土裡。
秦晃一抓拽住了她,卻什麼話都沒說。
他們倆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我們也跟著鞠躬致敬。
儘管難以接受,但這就是秦瑤母親最後的選擇。
她先是被迫退出了秦瑤的生活,然後掙紮著活了下來,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女兒從黑暗的過去托舉出來,最後為過去作了個了結。
秦瑤最終隻帶走了一捧土。
我們在地下待了一天不到,可再次見到陽光時,卻覺得恍如隔世。
阿迪力又把小老三包成了木乃伊,這可憐孩子這輩子注定無法生活在陽光下了。
我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心緒平靜下來,再睜眼時眼前的顏色就回來了。
旁邊的容遠抬頭看著西邊斜掛著的太陽,臉上的血和泥絲毫沒影響他沉靜悲憫的氣質。
陳誌已經有消腫的趨勢了,他看著容遠搖頭感歎:“看起好像上帝之子。”
光頭的大腦放空了一下,然後回問:“啊?上帝之子?洪秀全啊?”
陳誌本來就臉色鐵青,“倒也不用這麼有文化,頭子哥。”
這回阿迪力他們去坐錢濤的車,我們自己這些人畜摳摳搜搜地擠在一起。
秦瑤和秦晃坐在後頭,額頭上還紮著小石子,他倆實在是沒力氣了,眼裡沒有彆人,更沒有自己。
大家現在心理和生理都有各自的創傷,沒人願意說話,唯獨鄭義還算健康,他被富姨保護得很好。
“師父喝水。”
“師父,給你濕巾。”
鄭義蹲在過道,殷勤又孝順,可富姨興致不高,作為容遠二號,心情能好就怪了。
“小鄭義啊,彆忙了,你聽我說。”
鄭義像隻黑色拉布拉多,規整地坐好等著師父訓誡。
“你不小了,可惜跟著我的時間不多,我也不是什麼大師,沒教你什麼東西。”
鄭義脖子一梗:“誰說的師父,你就是精英中的精英,王者中的王者,人生v10,宇宙黑馬!”
“好了好了,閉嘴!我的意思呢,不用覺得你跟我待了這段時間,以後就隻能走這一條路,沒得選就算了,等有的選了,就去選你真正想乾的事兒,彆給自己設限,這輩子,不能白活。”
富姨說得很正式,語氣是難得的和藹溫和,大家是越聽越不對勁。
遲鈍如鄭義都發現了,他也不耍寶了,狐疑地開口:“師父你乾嘛?你要給我找領養嗎?”
富姨沒有回他這個問題,因為她的嘴角溢出了鮮血,然後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血點子噴了鄭義一臉。
鄭義呆了。
後頭的秦家兄妹和容遠都顧不上自己那些事兒了,大家夥一窩蜂地湊了上去。
反應過來的鄭義高喊著師父,原本悠閒行駛的車子瞬間提了速,直奔醫院。
路上秦瑤幫富姨脫了神衣,這才看到富姨肋骨附近有個血窟窿。
鄭義幾乎崩潰,大小夥子哭得話都說不清楚。
原來當時場麵太混亂,水裡的東西奇形怪狀,什麼都有。
鄭義這小子看見水裡有個人露了臉,那人長得有點兒像最開始被容遠抹了脖子的男人。
那人就像活了一樣在水裡一閃而過。
鄭義覺得不對,就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可卻被富姨一把推到了身後。
富姨勁兒大,這一下直接把鄭義推到了水裡,等他爬起來就看見富姨沒事兒人一樣站在他跟前兒,還警告他彆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