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崔妤就聞到一股澀味。
她歪著頭看向房間,裡麵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微微透光的布料映出窗戶的輪廓。
借著這點兒微弱的光,她匆匆掃了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爺爺正站在窗子和床的縫隙裡梳頭。
完了,他沒摔倒也沒睡覺!
當然崔妤不是遺憾他沒摔跤,而是怕被老頭發現自己偷看,那簡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當時就想著趕緊趁爺爺發現之前關門跑路,然而關門前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嚇得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爺爺兩手一直在頭上拽去拽去,剛才沒看清,現在一看才發現,他根本不是在梳頭發,而是在套頭套。
這個頭套與脖子相連,分明就是皮毛一體的!
崔妤的腦子是懵的,她那模糊的世界觀根本不能支撐她理解眼前的東西,為什麼爺爺的皮可以脫下來?
從她的角度還能看見他裸露在外的光溜溜的後腦勺和肩胛骨,雜亂的頭發覆蓋在原本臉部的位置,而那張布滿褶皺的臉則堆積在脖子附近。
她不懂,但她知道這絕對不正常,對這幅驚悚畫麵的抗拒是她基因裡頭自帶的。
小小的孩子呆在了原地,控製不住地“啊”了一聲。
這一聲純屬無意識,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但是裡頭的老頭卻發現了她。
此時他的眼睛被頭皮掩蓋著,於是飛快地將皮子一套,隨之看向門口。
大概是他的力度太大,崔妤印象裡那張永遠帶著深深溝壑的臉皮一下子被抻得舒展了,這張皮似乎與下頭的骨頭不太適配,嘴巴倒是正常,鼻孔卻被扯得有點兒變形,而那雙眼睛直接錯位了,隻漏出半幅眼珠來直勾勾地盯著崔妤。
崔妤怕到了極致當時就腿軟了,雙腳仿佛被釘在原地,大腦裡一片空白,恐懼讓她暫時失去了逃生的勇氣。
門縫實在太窄,光線又太昏暗,裡頭的人似乎沒看清門外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臉皮,讓它跟骨肉的五官大致貼合,並沒有采取其他行動。
崔妤到底是經曆過父母離世的人,這段時間的心智也算是磨礪了一番,最初的恐懼退去後她終於能動了。
她不確定裡頭的“爺爺”到底有沒有看清她,於是又躡手躡腳地往外走,想著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
她的手已經摸上了門鎖,剛要小心翼翼地打開卻突然從身後傳來“砰”地一聲,房門被人狠狠摔在牆上。
年幼的崔妤“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剛剛壓下去的恐懼井噴式地湧了上來,她連頭都不敢回,使勁兒掰開門鎖就往外衝。
跑的時候她的腿依然是軟的,怎麼都使不上勁兒,身後原本年邁的“爺爺”跑起來可沒有老年人的樣子,雖然不至於健步如飛,但是相當有力。
崔妤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這一害怕就不敢跑直線,總覺得自己沒兩步就要被抓住了,一門心思就想拐彎、閃躲,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她不敢敲彆人家的門,等門的功夫就夠可怕了,身後那緊密的腳步咚咚作響,崔妤慌得恨不得滾下去死了得了。
院子裡大雨傾盆,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慌亂中地下室那扇打開的門在她腦海中閃過,她記得那間地下室門口有一個插銷,她躲進去就能把門關好,“爺爺”就進不去了。
於是崔妤一股腦衝進了地下室,踩著水找到了那間開著的403號一把關上了門,小姑娘手腳利索,一把就插上了插銷,同一時間門外的人重重撞了過來,那力度將本來就雙腿酸軟的小姑娘隔著門彈到了地上。
崔妤的腦袋撞在一把老舊的木頭茶幾上,視線越來越模糊,隻看見那生鏽的插銷被撞得來回震蕩。
“崔妤,崔妤?”
迷迷糊糊中崔妤睜開了酸澀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躺著的地方硬邦邦的,應該是她用來睡覺的木頭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