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幽藍的屏幕光映著“鷹巢”那兩個字,像兩簇冰冷的鬼火,在欒博布滿血絲的眼底灼燒。裡海附近、高精尖武器研究、彈道導彈……吳昊低沉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鋼針,反複穿刺著他緊繃的神經。希望與恐懼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纏繞,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窒息的沉重。
“不惜代價……我要知道,心心……是不是在那裡!”他對著加密話筒嘶啞低吼的聲音還在死寂的書房裡回蕩,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掛斷電話,那聲音的餘韻似乎化作了實質的壓力,沉沉地壓在他的肩頭。
他頹然坐回寬大的椅子,身體深深陷進去,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巨大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眼前,攤開的葉氏財務報表上,南美礦貿那個觸目驚心的窟窿數字,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分身乏術;旁邊屏幕上,巴洛克藝術那華麗而動蕩的衝突畫麵,此刻顯得如此遙遠而奢侈,像另一個世界無關痛癢的背景板。
“守住核心的‘錨’……”他喃喃自語,下午課堂上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過去。他的“錨”是什麼?是講台上傳遞的思想之光?是設計圖紙上的靈感?還是……他疲憊的目光最終定格在書桌角落的相框上。葉寸心穿著婚紗,笑容燦爛,眼神清澈堅定,像穿透所有陰霾的燈塔。
錨是她。隻能是找到她、守護她留下的一切的信念。
可這信念的代價,正在一點點蠶食他為自己劃下的邊界。吳昊那句“風險很高”、“特殊資源”,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堅守的“不涉非法、不傷無辜”的底線。他仿佛站在懸崖邊,腳下是尋找愛人的深淵,身後是必須守護的原則與承諾。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心心……”他伸出手指,隔著冰冷的玻璃,輕輕摩挲著照片上她的笑臉,仿佛能汲取一絲力量,“我該怎麼做……”
“爸爸,媽媽的任務……什麼時候結束啊?她打敗壞蛋了嗎?”
幾天後,在幼兒園門口,念心仰著小臉,清澈的大眼睛裡不再是單純的向往,而是第一次清晰地透露出一種等待太久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他拉著欒博的手,小小的手指攥得很緊。
欒博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刺了一下。童話堡壘的牆壁,在孩子日益清晰的認知麵前,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他蹲下身,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快了,寶貝。媽媽是最厲害的超級英雄,她一定快打贏了。我們再給她一點時間,好不好?”
“可是……”念心低下頭,用小鞋子蹭著地麵,聲音悶悶的,“小胖說……他媽媽告訴他,世界上沒有永遠不回家的超級英雄……媽媽是不是……迷路了?”孩子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欒博的呼吸一滯。他猛地將孩子摟進懷裡,用力地抱著,仿佛要用自己的體溫驅散那些來自外界的、冰冷而殘酷的“真相”。“不是迷路!”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卻掩不住一絲顫抖,“媽媽在執行一個超級秘密的任務!一個隻有她才能完成的任務!等任務結束,她就會像閃電一樣,‘咻’地飛回來!小胖的媽媽不懂,念念相信爸爸,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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