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博的手指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冰冷的瓷磚牆壁也無法驅散他身體裡升騰起的燥熱和恐懼交織的火焰。他閉上眼睛，葉寸心清澈堅定的眼神、孩子高燒時驚恐的囈語、會議室裡趙元老怨毒的目光、屏幕上那個冰冷的“澤列諾格勒”坐標……無數畫麵碎片般撞擊著他的腦海。
“不涉非法，不傷無辜……”他無聲地默念著自己的底線，喉嚨乾澀得發痛。滲透偵察，意味著灰色地帶，意味著巨大的不可控風險，意味著可能將無辜的人卷入其中！這與他承諾的透明、合法背道而馳！可是……那是心心啊！是他懸在深淵之上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底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他飛快地回複：
【批準滲透偵察初步方案。目標：確認‘特殊樣本’身份，獲取內部結構及安防信息。原則：1.偵察人員安全第一，無絕對把握不深入核心。2.行動全程加密，不留痕跡。3.如有暴露風險，立刻終止，人員安全撤回高於一切。4.絕不可傷及非武裝研究人員及無關人員！吳昊，你親自把控，我要最頂尖、最謹慎的小組。任何進展，即時密報。】——他無法放棄這縷微光，但必須用最堅固的鎖鏈鎖住可能失控的猛獸。
信息發出，他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無力。他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狠狠搓了幾把臉，試圖洗去眼底的猩紅和臉上的疲憊。鏡子裡映出的男人，憔悴、緊繃，眼神深處燃燒著不滅的火焰，卻也背負著越來越沉重的枷鎖和愧疚。他正在親手打破自己設定的底線，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踏入危險的灰色迷霧。
他整理好表情，努力讓緊繃的肌肉放鬆，推門走回病房。念心已經喝完了牛奶，正抱著他帶來的那個舊玩偶——那是葉寸心以前常陪孩子玩的，玩偶有些舊了，卻洗得很乾淨。
“爸爸，”孩子看到他，眼睛又亮起來，舉起玩偶，“小熊說，媽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打壞蛋，但是小熊能感覺到媽媽在想我們。”
孩子天真的話語，像一把最溫柔的刀，精準地刺中了欒博心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地方。他走過去，坐在床邊，接過那個帶著孩子體溫和淡淡奶香的舊玩偶，輕輕撫摸著。那粗糙的布料觸感，仿佛還殘留著葉寸心指尖的溫度。
“嗯，小熊說得對。”欒博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將玩偶和孩子一起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孩子柔軟的發頂，目光越過病房的窗戶，投向遙遠而未知的天際線。“媽媽……一定在想我們。很想很想。”
謊言仍在繼續，為了守護孩子眼中那點微弱卻珍貴的星光。而他，站在謊言搖搖欲墜的邊緣，左手緊握著從風暴中奪回的權柄殘片，右手抱著病後初愈、依賴著他的小小身軀，心中懸著那縷通往“鷹巢”的、帶著血腥味的危險微光。
窗外的天，徹底亮了。新的一天，舊的戰鬥，更深的水域。搏風擊浪的航程，沒有終點，隻有下一個更凶險的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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