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博頹然靠在牆上,身體順著牆壁滑落,跌坐在地。他拿出手機,屏幕上是吳昊發來的、不斷閃爍更新的撤離坐標。他死死盯著那個移動的光點,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意誌力灌注其中。
“心心……堅持住……”
“念念……堅持住……”
他喃喃自語,像念著某種絕望的咒語。
時間在恐懼和煎熬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手術室沒有消息。坐標移動緩慢,信號時斷時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像一個世紀。口袋裡的衛星電話再次震動!是最高優先級信息!
欒博幾乎是撲過去點開:
【鳳凰落地!重複,鳳凰落地!目標人物進入我方醫療點!生命體征穩定!‘風暴之眼’通道……已關閉。暗影小隊……傷亡……慘重。吳昊重傷。火鳳凰……安全。】
“安全”!
葉寸心……安全了!
欒博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他猛地捂住嘴,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泄露出來,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淚水洶湧而出,衝刷著臉上的血汙。成功了!心心救出來了!活著!
巨大的狂喜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包裹了他冰冷的身軀。然而,“傷亡慘重”、“吳昊重傷”這幾個字,又像冰冷的針,刺在狂喜的泡沫上,留下無法忽視的劇痛和沉重的愧疚。有兄弟,為了他的妻子,永遠留在了異國他鄉冰冷的地下。
就在這時——
搶救室的門再次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疲憊和一絲欣慰:“欒先生,手術很成功!血腫清除乾淨,顱內壓降下來了!孩子暫時脫離生命危險,需要送icu密切觀察!真是萬幸!”
念念……也脫離危險了!
雙重的狂喜和巨大的疲憊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欒博眼前一黑,緊繃的弦徹底崩斷,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
“欒先生!”張姨和護士驚叫著扶住他。
他靠在護士身上,大口喘著氣,臉上淚水、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卻又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和……一絲微弱的光亮。
他掙紮著站穩,目光越過護士的肩膀,看向搶救室緩緩推出來的病床。小小的念心頭纏厚厚的紗布,小臉蒼白如紙,安靜地沉睡著。他又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上那條“鳳凰落地”的信息。
左手,是icu病房裡剛剛掙脫死神的孩子,童話的沙堡崩塌後,等待他的是漫長的康複和未知的後遺症。
右手,是秘密醫療點裡昏迷不醒、曆經三年非人折磨的妻子,歸途漫漫,前路荊棘密布。
心中,那永不熄滅的尋妻之火,終於引回了迷失的鳳凰,卻在歡欣的灰燼中,烙印著犧牲兄弟的血與淚。
而肩上,那象征責任與堅守的粉筆灰燼,早已散落無蹤。留下的,是更深的傷痕,更重的擔子,以及在血淚中淬煉出的、真正屬於一個父親和丈夫的——孤光。
風暴暫歇,餘燼未冷。雙生的希望,在死亡的邊緣被奪回,卻都脆弱得如同風中之燭。搏風擊浪的航程,駛入了一片布滿暗礁與濃霧的未知水域。而掌舵者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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