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會死嗎?”念念的聲音帶著哭腔,細弱蚊蠅,卻像重錘砸在欒博心上。
“不會!”欒博斬釘截鐵地回答,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他將兒子摟得更緊,下巴抵著孩子柔軟的發頂,“媽媽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戰士,她隻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就像念念累極了也會睡很久一樣。爸爸會一直守著媽媽,也會一直保護念念。”
他親吻著孩子的額頭,試圖傳遞一絲安全感,但自己心中的驚濤駭浪卻從未平息。
葉寸心昏迷前那聲帶著牽絆的“念念”,和她眼中瞬間爆發的、屬於“母親”的凶悍與痛苦,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裡,也帶來了更深的恐懼——那封印一旦鬆動,被強行壓製的記憶洪流是否會將她徹底衝垮?
葉寸心的意識世界。
這裡不再是荒蕪的冰原,而是變成了狂暴的、沒有光亮的深海。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挾著巨大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著她。無數尖銳的碎片在激流中橫衝直撞:
鷹巢的碎片:冰冷的金屬牆壁反射著慘白的光;
束縛帶勒緊皮肉的窒息感;電極貼在太陽穴上帶來的劇痛和麻木;
研究員毫無感情的眼睛,如同觀察實驗品的爬蟲;
平板無波的電子音指令:“清除情感乾擾項……提升戰鬥效能……”
血與火的碎片: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爆炸的火光吞噬一切;硝煙嗆入肺腑的灼痛;戰友倒下的身影;中東黃沙上刺目的血跡……
溫暖的碎片:年輕欒博低頭吻她額頭的觸感,溫柔而珍重;產房裡撕心裂肺的劇痛後,那聲嘹亮啼哭帶來的、席卷全身的狂喜與柔軟;將那個小小的、溫熱的、帶著奶香的生命抱在懷裡的悸動;念念咯咯的笑聲,像陽光穿透陰霾;還有……那張婚紗照上,自己笑得毫無陰霾、眼中盛滿星光的臉!
這些碎片,帶著截然相反的、極端強烈的情緒烙印——冰冷的程序化指令、毀滅性的血腥暴力、以及溫暖到令人心碎的愛與生命——如同無數把淬毒的利刃和熾熱的烙鐵,在她的意識核心瘋狂攪動、切割、灼燒!
“呃啊——!”意識深處的葉寸心發出無聲的嘶吼。
她蜷縮著,試圖抵禦這無休止的衝擊。
冰冷的程序試圖重新占據上風,將那些“乾擾項”——溫暖的吻、嬰兒的啼哭、星光般的笑容——標記為“錯誤”,強行剝離、刪除。
但那些溫暖的碎片卻異常頑強,每一次被壓製,下一次衝撞的力量就更大!
尤其是念念那張沾滿血汙和淚水、充滿極致恐懼的小臉,和那聲撕心裂肺的“媽媽”哭喊,如同最鋒利的錐子,狠狠鑿擊著“鷹巢”在她靈魂深處築起的冰冷壁壘!
刪除!
保護!
錯誤!
孩子!
乾擾!
念念!
兩種力量在她意識的深海激烈交戰、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帶來靈魂被碾碎般的劇痛。她如同風暴中心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徹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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