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首山警局的玻璃門上，吳達舒端著保溫杯正準備進去，杯子裡是尹金芝今早塞給他的參茶，此刻正散發著苦澀的香氣。
“警官好。”突然一個年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經濟部的安保老樸，他對著吳達舒恭敬地點頭，吳達舒剛要開口，老樸卻像受驚的麻雀般匆匆推門而入。
推開門的瞬間，吳達舒被嚇了一跳。早上八點零五分，刑偵科竟然已經全員到崗。
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和急促的腳步聲交織成一張緊繃的網。他的新搭檔金誌勳正對著電腦屏幕揉太陽穴，製服領口還沾著昨夜的咖啡漬。
“老金，今天這是……”吳達舒剛湊過去，“喲，老吳今天也這麼早？”檔案室的陳姐抱著文件路過，吳達舒跟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金誌勳壓低聲音：“經濟部的墜樓案，樸局長親自督辦。”他眼神飄向二樓，“從早上七點就開始單獨約談目擊者了。”
吳達舒繞到二樓茶水間，玻璃門合攏的瞬間，他看見樸政民正領著李瑉豪的秘書小吳走進局長辦公室，她是昨晚見過徐承旭的人之一。
他假裝加了點熱水，然後躡手躡腳的躬著身子，躲在局長辦公室外偷聽，耳朵捕捉到飄出的隻言片語。
“……就說看見他自己跳的……”樸政民的語氣嚴厲，“他的情緒很不穩定……明白嗎？”
小吳機械地重複著：“是的，我親眼看見徐秘書自己跳下去的……”
樓梯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吳達舒差點打翻茶杯，當天值班的幾名安保人員被帶上了樓，吳達舒聽到動靜趕忙起身，假裝路過。
“蘇隊長——“他轉身時已經換上那副人畜無害的笑臉，眼角皺紋堆疊得像展開的扇麵。“真是辛苦了。”
“都是分內事。”蘇隊長說道，“走個流程而已，樸局說要儘快結案，彆耽誤李部長的競選行程。”
“好嘞，您忙。”吳達舒端著茶杯往樓下走，步伐平穩得像在散步，眼角的餘光看到幾個安保人員被帶進了攝像頭壞了的那個房間。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幾位目擊證人不到中午就都陸續離開了警局。
樸政民正拍著蘇隊長的肩膀從樓上走了下來，“今天中午大家一起吃一頓，我請客！”
“又要讓樸局破費了。”蘇隊長摸了摸肚子。
“說什麼呢，大家都是兄弟！”樸政民扯鬆腰帶，“都去換便服，咱們老地方！”
二十分鐘後，三輛黑色公務車駛入“帝景酒店”的鍍金旋轉門。迎賓小姐穿著高開叉旗袍，胸前的名牌在陽光下反著光。
“還是老包廂！”樸政民打了個響指，經理立刻小跑著引路。
包廂裡，樸政民坐在主位，解開定製西裝的扣子，露出微微發福的肚腩。他敲了敲轉盤：“今天隨便點，記我賬上。”
菜單在眾人手中傳遞，每個人都放開了點。
“先上酒！”樸政民拍桌喊道。
服務員端來六瓶高檔白酒，瓶身上的編號被人為刮花，蘇隊長殷勤地給樸局長斟酒。
“來，這杯敬兄弟們！”他的聲音在包廂裡回蕩，“今天大家辛苦了！”
吳達舒盯著轉盤上那道鬆露蒸東星斑——魚眼睛被挖掉了，空洞的眼眶正對著他。
“老吳怎麼不動筷子？”樸政民突然傾身過來，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他耳畔，“不合胃口？”他的手重重拍在吳達舒肩上。
“怎麼會。”吳達舒笑著夾起一片刺身，芥末辣得他眼眶發熱。餐桌對麵，蘇隊長正用銀匙敲開帝王蟹的鉗子，白天還纏著膠布的黑框眼鏡，此刻換成了某奢侈品牌的金屬鏡架。
酒過三巡，樸政民的臉漲成豬肝色。他突然站起來，酒杯裡的液體灑在雪白的桌布上，暈開一片。
“徐承旭那個案子……”他打了個酒嗝，“就是個抑鬱症自殺，明白嗎？”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後停在吳達舒身上，“老吳，你資曆最老，表個態？”
包廂突然安靜下來。吳達舒感到二十雙眼睛盯著自己，空調冷風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慢慢舉起酒杯，“局長說得對。”吳達舒的酒杯與樸政民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但經濟部那麼多監控探頭……”
樸政民的嘴裡滿是酒氣，他猛地摟住吳達舒的肩膀笑著說道，“傻瓜，硬盤都格式化啦！”酒氣噴在吳達舒臉上，“好了！來，嘗嘗這道"一帆風順"！”
轉盤上，龍蝦被擺成揚帆起航的造型，眾人的酒杯被一次次斟滿，侍應生推來餐車，上麵擺著二十瓶高檔白酒。
樸政民親自開瓶，淡金色液體倒入水晶杯時發出誘人的聲響。“老規矩，”他眨眨眼，“每人帶兩瓶回去。”
突然，吳達舒的手機在褲兜震動起來。
“說的好！但允許我先去上個廁所。”吳達舒故意用踉蹌的步伐起身，“老了，不勝酒力。”
身後傳來老金的哄笑：“老吳這是啥情況？平時老跟我吹牛，昨兒還見你在茶水間扭啊扭的！”
“讓他去歇會兒，年紀大了彆硬撐。”樸政民說道。
洗手間的感應燈隨著吳達舒的腳步聲忽明忽暗，他反鎖上最裡側的隔間，坐在馬桶蓋上時，真皮腰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老馬？”他壓低聲音。
“徐承旭的電腦有三層防護，試過工牌後六位，不對。”馬鎮海的聲音焦急，“出生日期也不對，現在隻剩一次機會…………”
吳達舒的眉頭緊皺，“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呢？”他咬著拇指指甲。
“老馬，”吳達舒突然靈機一動，“查查徐承旭最近的公開采訪。”
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接著是馬鎮海粗重的呼吸：“有了！《經濟周刊》去年專訪……等等……這裡！他在經濟部新年晚會上說過——”
“我這輩子最光榮的時刻……就是20xx年11月7日……李部長親手給我彆上的工牌……”
“20xx年11月7日！”兩人異口同聲。
馬鎮海手指在屏幕上飛舞的瞬間，吳達舒的隔間門突然被敲響。
樸政民帶著笑意的聲音穿透門板：“老吳？需要給你叫救護車嗎？”金屬打火機開合的脆響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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