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纛之下,
趙王周雲所在的校場點將台,就能聽見馬匹的嘶鳴聲,
空氣中,還充斥著一股濃重的馬腥味,
將台下,二百多打架之人,罰站半個時辰了,不少兵卒眉毛胡子全是冰渣。
狼皮主位上,趙王周雲臉色鐵青,一一掃過十七營的大將,
看到高大的侯莫陳崇時,周雲刀削似的臉頰上,閃過一絲恨鐵不成鋼,
侯莫陳崇!太年輕了。
他以為沒有李信,白狼將軍就會是他。
殊不知,如果沒有李信,周雲根本不會組建白狼軍。
“猴子,你有不滿,可以說出來。是大娘子對你不好,還是本王對不住你?大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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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此言一出,但聽將台下,‘撲通’一聲,
侯莫陳崇淚流滿麵,跪地連磕幾個響頭,眼眸赤紅道,
“大娘子待我如子侄,主公待我如宗親,侯莫陳崇感激涕零……”
可侯莫陳崇的話還沒說完,周雲已經勃然大怒,
他拿出一堆奏書,用力甩在了這位中原名將的頭上,
隨後,指著侯莫陳崇,聲音低沉的喝道,“你就是這麼感激涕零的?”
“你看看武川鎮有多人保舉你當白狼將軍,你看看多少族人對你報以厚望?你看看你師父八瞎子怎麼說的?”
“大將之才,海納百川,拿得起放得下。豈可妒恨成性……”
點將台上,周雲氣的身子上下起伏,
平靜舒緩後,趙王抬手搖指,歎息一聲道,
“猴子,這些年你太順了。統領暫時彆乾,李義,摘了猴子的三羽赤盔。”
周雲此言一出,在場之人,哪怕是李泰都大吃一驚。
侯莫陳崇是自家人,幾句口角,又沒有大錯,撤職統領,似乎太過了。
現在趙國的統領可不比以前了,那都是地位顯赫之人。
周雲身後,披堅執銳,背覆大弓的李義,臉色閃過猶豫,悻悻的道,
“主……主公,沒,沒必要吧,猴子……”
迎接他的,是一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眸,
那眼眸帶著無上權威,李義不敢再多言一個字,行了軍禮,大步而去。
可就在鐵靴踏雪,李義快要走到猴子身邊時,
一隻重腳,踹翻了李義。
白狼將軍站了出來。
十六歲的大孝子身形雄壯,不知不覺,已經長成大人了,
他大臉上,眼眸閃過怒火,抬頭對著趙王周雲冷喝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猴子犯錯,周言難辭其咎。有何處罰,我來當就行……”
說著,李信從山文玄甲的腰兜內,拿出一塊雕刻天狼的古樸令牌,
雪原之上,他高高舉起,大吼之聲,宛如洪鐘,響徹校場。
“兵卒之過,統領責無旁貸。統領之過,將軍難以推脫!”
“今日趙王若要撤掉侯莫陳崇之統領,就先撤了周言的白狼將軍。”
李信此舉,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是在逼迫武川雄主,這是在逼迫他的父親。
白狼將軍!那是河原會盟,當著幾十萬人的麵,趙王授予的無上榮耀。
這才沒幾天,就要撤換四方將軍,那豈不是趙王之令如兒戲?
如此行為,更會令趙王周雲異常難堪,
這代表他選的人,不堪大用。
此情此景,點將台氣氛極其壓抑,大夥噤若寒蟬。
許有田麵露哭喪,他做夢都沒想到,今天好心好意來送個兵卒,能鬨出這麼大亂子。
端坐太師椅,李泰當即想要站出來,替李信跟猴子求情,
可他看了看趙王周雲的臉色,最終還是沒敢開口。
時代已經變了,周雲已經不是雪林時期的那個二當家了。
他現在是北方大國的君主,能發動四十餘萬大軍,甚至能問鼎皇位的武川雄主。
大雪紛飛,寒風呼嘯。
點將台前,李信就像族群裡,即將長大的雄獅,
對著無敵的老獅王,發出了怒吼。
將台之上,周雲居高臨下,帶著無上權威,眼神冷厲的看著李信,
這一刻,周雲的臉上不帶絲毫感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以趙國軍神的威望,
哪怕就是立刻奪走李信的一切,也是綽綽有餘。
下方雪地,童虎眼眶含淚,憤怒的撲向侯莫陳崇,
都是這個混蛋多事惹的禍,童虎要狠狠地教訓他。
這次打鬥,猴子沒有還手,隻是一味的挨打。
北風蕭蕭,戰旗飄飄。
這一刻,白狼軍十七營的大纛,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肅殺之威。
不知何時,十七營的少年騎兵漸漸都靠過來了,
雜亂的腳步聲,在雪地裡響起,一塊塊軍牌被他們的隊官收走。
近三千軍人的意誌,在低沉而又嘹亮的軍歌中,兵牌堆的點將台上滿滿當當。
十七營武川子弟,與白狼將軍同在,與統領侯莫陳崇同在。
這一刻,點將台上,
環視四方,趙王周雲嘴角帶起一股笑意,自帶威嚴的道,
“周言,你知道,本王為何要撤掉侯莫陳崇?”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一丈之下,李信眼眸堅定,斬釘截鐵的道,
“但周言知曉,即成為將軍,那件事我已經沒機會了。我自幼就不討喜……我去西域打仗,不礙著你和母老虎。”
“周言!!!你在說什麼?”
鐵駝子來了,
這個佝僂老頭,聽說了禍事,
在幾十個麵相呆癡的工坊徒弟簇擁下,第一時間,急急忙忙的騎馬趕來。
可鐵坨子一來,便是差點心肌梗塞,
李信的蠢話,讓他頭皮發麻。
皮靴艱難踏雪,鐵坨子連滾帶爬的跑來,攔在了李信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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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著高大的雄壯少年,抬手就是一榔頭,邊打邊氣急敗壞的獰道,
“快!跟你父親道歉,你是一點也不明白父輩們的苦心。”
“駝子,走開,彆打岔。”點將台上,趙王周雲也動了真怒。
他眼眸深邃,踱步到將台邊緣,雄軀緩緩蹲下,冷視李信道,
“周言,你不知道本王給了十四營什麼?那兩個旅官的能力,不可想象。”
“以前你犯錯,宗族能兜住。可現在一切都變了,咱們化家為國了。你再犯錯,有時候就兜不住了。”
點將台上,周雲還沒說完,鐵駝子就急的不行了,
他上躥下跳,說著以前李娘子,對周雲多大的恩惠,如何如何把命給他。
可下一刻,趙王周雲便厭煩的嗬斥一聲,
一個冰冷的眼神,李義隻能硬著頭皮,把三當家駝子拉走。
“彆拉我三爺!”
將台下,見到李義強行拉開鐵駝子,大孝子目眥欲裂,咆哮怒吼,
“變的不是我們,變的是你。你沉寂在無敵的威名裡,根本看不見玉璧城的可怕……”
“這樣的城池,就算攻下來,也得填上七八萬人的命,根本不劃算。”
“哈哈!!”將台上,周雲站了起來,他挺拔如山嶽,怒極反笑。
“你覺得玉璧城打錯了,本王不該打?周言,你在否定趙王的能力。”
鐵駝子快急瘋了,他想阻止這對父子繼續爭吵,
許有田也後悔的不行,就是再愚鈍,他也覺得,今天可能得罪了少主。
侯莫陳崇跟童虎,雪地裡扭在一起,皆是麵露擔憂,心中祈禱:
快彆說了,少將軍,真要是寒了趙王周雲的心,那可就是大禍啊。
可令所有人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要是不繼續說,還能叫李信嗎?
“如果是我,我就不會來玉璧城。這根本就是空耗國力!”
“如果是我,我會積蓄力量,封賞丁宏度、張須陀,一舉拿下河北。”
“周言!本王對你很失望。”風雪中,趙王周雲這一刻似乎顯得格外孤獨。
他沒有再激烈反駁李信,而是幽幽的道,“你要學會控製衝動。”
“你是個國君,你要學會,收起性子,減少不必要的危險。”
“鐵駝子,將兩千金狼重騎的編製,暫時擱置……”
說完這句,周雲怒火中燒,轉身就走,
趙王行宮還有一大堆問題要處理,他沒空在這裡浪費時間。
臨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李信,目光炯炯,意味深長的道,
“巡防軍是你的人,你是皇族,你最該維護規則跟道義。”
“你的心裡要裝著天下,將來趙國要打無數個玉璧城,那將是一場長達數年的艱苦戰爭!”
拓北山下,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鬨劇,
卻也是一場極有可能改變趙國政治格局的鬨劇。
河原會盟之後,短短幾天內,前來拜會周言的豪強不下十數家,
他的少將軍之位,比一般門閥權貴嫡子穩固的多。
可忤逆父親,乃是宗族大忌,
自古皇家,出任何事,都不算奇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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