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眼,你真是廢物,軍營都能被趕出來。”
“你特麼到底是後營,還是主力營,跟著你老子覺得丟人……”
“快彆說了。你們幾個狗東西,就湊不出一個健全的人!老子正煩著呢!”
漠北的寒風,帶起神機營的旗幟。
陰山腳下,茫茫雪地,
一支孤零零的兵馬,頂著風雪,在十幾裡營寨遠方,向東行軍。
離開玉璧城的營道很寬,可神機營的老兵還是覺得太窄了,因為他們丟臉。
戰爭是殘忍的。
一路所過,到處是哀嚎的各地兵卒,到處都是哭泣的草原牧人。
寒冷凍硬了土地,窮苦的牧民隻能借助趙軍的篝火,燒了親人的屍體。
權貴賤民不是中原獨有,貧瘠的草原部落,這種區分也許更甚。
前方雪道,一處坡地下方,幾十個草原牧人,跳著薩滿祭舞,敲打骨器,為死者禱告。
無論在大楚還是大漠,淒涼的小族群,都沒有掌握命運的能力,
趙國雄兵連營道,寒風漫雪落陰山,
可這鼎盛的大軍角落裡,他們用殘破的骨笛,吹起了小部落的葬歌。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趙王的意誌下,無數草原部落雲集響應,
可利益永遠是頭人貴族的,攻打玉璧城的苦難,最終還是會落到最底層的奴隸頭上。
梁大眼身後,崔老頭和羅瘸子,看著這一路上的悲涼,
漸漸也沒了侮辱梁大眼,這個廢物統領的心思。
其實,梁統領說的也在理,三千神機營,確實太老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聖昌二十一年,他們最早是大楚招募的良家子,後來投降了哲哲大王,
北山夜襲後,輾轉反側,來到了神機營,
當初梁大眼就被丁至孝坑了,他們其實都是老弱病殘一類。
可還甭說,這些年,崔老頭、羅瘸子等人,都還算對得起梁大眼,
他們人老經驗足。打仗有困難從不問統領,自己私下就解決了。
哪個弩壁不行,立馬標記換掉,都不用梁大眼多費事,兵器維護就弄的很好。
有些歪歪扭扭,脾氣怪異的重弩,他們也摸得透徹,指哪打哪。
這些年,神機營也打過不少一錘定音的仗,
可就是這形象吧,確實寒酸了點。
神機營行軍是最難的,因為器械多,輜重最多。
可沒有器械的時候,行軍卻是最簡單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老頭們打理行裝,經驗豐富,行軍路上要帶什麼,比梁大眼這個統領還清楚。
大部分老頭都爬上騾子矮馬,輜重輪流照看,一路跟著溜達就行。
大漠蒼涼,北塞的胡風,刮的人臉生疼,也刮的梁大眼漸漸彎下了脊梁。
離營很遠後,神機營的大小眼統領,再也忍住憋屈,哭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一個戰兵統領,被趕出營地,這是多大的屈辱啊!
趙國統領不過十幾人,誰不是顯赫一方。
可他梁統領,一直就被當成輔兵後營看,
這些年,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連劉忠武這種小輩,也敢不把他當回事。
這要是其他戰營統領,借劉忠武幾個膽,他也不敢。
梁大眼心裡委屈,當年跟著鐵牛在山林營地當步兵,他是最機靈的。
可如今,雪林老營,他梁統領卻是混的最慘的一個。
梁三已經是斥候大將了。
趙阿四也升了步三營統領。
就連梁大那個斷手的貨,現在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行軍雪道,崔老頭跟羅瘸子互視幾眼後,默默低下了頭顱,
他們老了,也該走了,彆今後拖累了梁大眼。
幾個神機營老人,策馬靠近了梁大眼,像安慰子侄一樣,安慰這個年輕的老統領,
不知何時,一支奔騰的騎兵,從後方快速追來。
轟鳴的馬蹄聲中,一聲嘹亮的吼叫,響徹大雪道。
“梁大哥,梁大哥。咱們聽說你被欺負了,我們特意過來瞧瞧。”
聞聽此言,梁大眼心中憤慨,勃然大怒,
但見來人,他不禁抬手,趕緊抹乾了眼淚。
隻見後方,李信跟童虎,帶著一個陌生的將領,在幾十個精銳騎兵的追隨下,策馬而來。
“哈哈哈,還流貓尿。軍中都在傳你被趕出來了……”
“這北、北風刮得,滾滾,誰在亂說?老子特麼的不伺候龍驤軍不行?”
儘管梁大眼聒噪咆哮,但大孝子跟童虎怎麼可能不知道真實情況。
劉忠武的做法,合乎規矩,梁大眼這群歪瓜裂棗不打重弩,確實沒什麼用。
但在人情方麵,有些讓人不舒服。
從朱雀軍借神機營,人家保爺可沒多說一個字,連條件都沒提,就給了龍驤軍。
出了這檔子事,今後估摸著其他軍隊,要想借神機營也難了。
雪道之上,說著說著,梁大眼還急了,
他大眼瞪小眼,生氣的聒噪,“你們兩個有沒有事?沒事快滾。再譏諷老子,咱去趙王行宮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聞言,李興跟童虎對視了一眼,忽然獻殷勤般的靠近梁統領,
頭盔顯小的李信,不禁雞賊的笑道,
“白狼軍接了個任務,在拓北山下,堆疊十萬人的防寒營地,咱們這幫子小輩哪裡會?”
“那你們找後營啊,他們會。”此言一出,梁大眼就有些警惕了,甩開了童虎的手臂。
“哎呦,梁大哥,你是不知道。現在到處是傷員,傷營都建不過來,後營根本抽不出人手。”
“咱跟鼻涕蟲合計,您神機營三千兵馬,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我白狼軍幫忙……”
李信的話還沒說完,梁大眼就暴跳如雷,
狗日的,原來是找他去乾苦力。
“去,去,去!去你大……”
童虎李信,一個宗師七重,一個九品巔峰,
兩個人架著梁大眼,他哪裡有反抗的能力。
但見雪原之上,兩馬夾一馬,童虎抓人,李信揚鞭,
兩人拉著梁大眼,不由分說,就往白狼軍大營跑。
跑出幾十步後,李信回頭,對著神機營大吼,“崔旅官、羅旅官,你家統領說‘去’,還不快走。白狼軍有你們的駐地。”
北風蕭蕭,戰旗飄飄。
神機營一幫子歪瓜裂棗都懵了,還有這樣搶人的?
良久後,望著大雪原裡,奔騰而走的騎兵隊伍,
崔老頭咂摸咂摸嘴巴,悻悻的開口,“咱們去嗎?這剛出龍口,又進狼窩。”
羅瘸子抖了抖焊煙,嘴角冷笑,譏諷道,“劉忠武算什麼東西,能跟周言比?人家可是少將軍。”
“走吧,這要是再過幾年,興許咱們連見他,都得去王府門前候著。”
牧馬河不算大,冬季的時候,河水結冰,馬匹可以通過。
大孝子搶人的效率是很高的,
他不僅把梁大眼拉來了,還一路拉來不少小部落。
白狼將軍,那是以白狼神邸為名號的將軍,
十七營聖昌皇帝時期就敢搶可汗,
聖武三年,又追擊帖木倫,早已是草原天一樣的人物。
隻是這些跟來的草原小部落首領,興奮的想要見見白狼將軍時,
卻被一個大臉小眼睛的楚將阻止了,不得不說,這是一種遺憾。
拓北山,聳立在陰山南麵,
瀚海之上,它突兀的立了出來,形成一座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