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腳下。
正午時分,昏暗的天空,昭示著災難到來。
玉璧山地界,
一個犄角旮旯裡,
馬匹在嘶鳴,牛羊在蹄叫,唯一的一匹駱駝,在吧唧吧唧的吃草料。
叮鈴作響的骨器,伴隨著幾十個牧人的葬歌,在山穀裡飄蕩。
處月部,這隻是西突厥歸來的一個小部落,
他們的故土,沒有河流,水草不足,隻能隨著季節遷徙。
這種流氓戶,無論在大楚還是漠北,都是悲涼、淒慘的族群。
處月部祖先是匈奴人,後來被漢軍所滅,
他們投降過鮮卑,跟過柔然,最後祖先歸附了突厥頭曼可汗,
時至今日,部族依舊保留了一些匈奴王時期的符號。
白災提前了,此刻大漠灰暗,宛如永夜,風起雲湧,雪蓋陰山。
趙國十幾裡營地,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到處都是號角,到處是鼓聲,可處月部根本聽不懂什麼意思。
也許沒什麼意思吧!
畢竟白災麵前,沒人會管這種幾十人的小部落。
處月部首領紮克的妻子,是一個麵容黝黑、蓬頭垢麵的突厥族人,
她當年見處月部漢子勇武,牛糞蒙了心,選擇下嫁,
這十幾年苦頭,吃的那是天天後悔,
此刻她在不停地責罵紮克是個沒用的廢物,
大災麵前,以匈奴人子孫自居,一向要強的紮克,也陷入絕望,
他們的帳篷根本抵禦不了這樣的風雪,
他們的牛羊不過幾十頭,人均不足一隻,也形成不了獸圈。
似乎,等待他們的隻有死去!
狂風吹拂了紮克的羊皮衣,雄壯的勇士吹響了令人涕下的骨笛,
那一聲聲悠揚的笛命,是在述說這支部族消亡的悲哀。
正當山穀沉寂在哀嚎、淒慘的氛圍時,
一聲大吼,透過風雪,響徹玉璧山下。
“處月部的畜生,你們還有心情歌舞?讓你程爺爺找的好苦啊。”
“龍驤軍程卓,奉命行軍主簿之命,前來聯係處月,快點跟老子走。”
在紮克跟族人呆愣的目光中,
兩個趙官,頂著風雪,策馬而來,
他們似乎脾氣特彆大,一找到處月部,又是口吐芬芳,又是踹人踢壺,
咆哮著紮克跟他的妻子,讓處月部首領帶著族人,趕緊騎馬跟上。
那什麼爛木頭,殘缺瓦罐的全丟了,牛羊牲畜也不要了。
當然,骨笛可以帶上,吹的還挺傷感,去營地解悶倒是不錯。
風雪裡,紮克看的真切,雖然這兩人穿著絨甲,
但他還是一眼就看確定了,麵容稚嫩,這應該是兩個趙國的大孩子。
可不管是什麼,這會隻要天可汗願意管,他們跟著去哪都行。
留下來是死路一條,總不會比這個慘。
該死的突厥族妻子,舍不得她的小羊羔,
她說,來年的這個時候,羊羔長大,就能養育處月部的孩子。
黝黑的妻子很倔強,挨拳頭也硬要抱著,紮克沒辦法,隻能隨這個愚蠢的女人。
陰山腳下,風雪已經下起來了,能見度很低,
處月部的族人馬匹跟著馬匹,一路頂風前進。
作為部族首領,紮克騎著那匹象征身份的駱駝,走在最前方開路。
風雪呼嘯,遮蔽視野,紮克的胡子跟眉毛全是冰渣。
他的耳朵已經沒有知覺了,但這會作為首領,他必須扛在最前麵。
就這樣,一路聽著號角,處月部艱難的走了小半個時辰後,
忽然,風小了。
他們麵前,赫然是一座座高大的防風土牆,
一進入這裡,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到處是喧囂,到處是叫罵、到處是牛羊牲畜被趕走的聲音。
營棚裡全是人,有喜悅的草原部族,有高貴的趙人兵馬,還有一些楚國宗族在指桑罵槐。
防風牆是一層一層的,越到裡麵,風似乎被擋在了頭頂,隔絕在這方聖地外。
地穴營地區域,不停有兵卒在點篝火,
那燃燒的火堆,宛如紮克夢中的世界。
這就是天國嗎?
“方曲將,這是處月部,他們打仗挺厲害,在冊有四個軍功。”
方曲將是十六營的,他拿過程卓的兵冊,核對之後,冷聲開口,
“進去,左側第五區,領三個營房,現在營地緊缺,他們隻能擠。”
紮克一路跟著兩個趙國小貴族,
笑嘻嘻的進入了人來人往,吼叫聲、吵鬨聲不斷的地穴營地,
處月首領紮克感動的快哭了,草原長者說過,恩義是溫暖的,能融化冰雪。
這一刻,處月部首領紮克覺得很對,
這不,有了趙國人的依靠,他都感覺渾身燥熱,這上哪說理去?
“處月部,紮克?你部多少人?”
“四……四十三個人,小孩算嗎?”
“算。”
“那就六十二個,貴族老爺,給我們最少一個營地,至少要讓咱們能躺下。”
管理此地的趙國官員,嫌棄的打量了一下臟兮兮的處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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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揮鼻子前惡心的氣味,皺眉道,
“三間營房,有一間是水房,用水燒雪自己乾,沒人伺候你們。”
進來了。
紮克進來了。
這是一間木質營房,紮克黝黑的妻子,抱著小羊羔進去之後,第一反應是立刻出來。
寬大而又乾淨的營房,裡麵擺好了四個大小不一,昂貴的陶器,
處月部覺得他們來錯了地方,這種營房,肯定是給貴族老爺的,
哪裡會是處月這種西突厥不算,東突厥不是的奴隸部落。
直到趙國小貴族程卓罵娘了,紮克等人,才帶著部落猶猶豫豫的走了進去。
一共三間營地,女人們那裡有一個私密的小隔間,聽說可以洗澡。
洗澡?!紮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