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
陽城郡,昭步街。
泥濘的水窪,偶爾濺起水珠,
冷清的十字街口,有間院子前,站著六七個拱手行禮的人。
侯俊應母親的要求,親自送兩個上官離去。
小雨打在瓦礫上,打在楊重樓的馬車上,也打濕了侯俊的肩頭。
昭步街小巷,
蕭世安跟楊重樓,全程沒有跟侯俊提彆的事。
隻是說了,侯母住陽城行,回伏牛山也行,都隨侯俊安排。
東南門的小台階上,
侯俊目送華貴的馬車‘嘎吱嘎吱’的離去,十幾騎穿著蓑衣的梁兵追隨,
楊重樓與蕭世安一行人,漸漸消失在了泥濘的小路儘頭。
屋簷下,曾經步三營的旅將,後來金吾衛的統領侯俊,
目光複雜,望著這空曠的街道,久久不言。
某一刻,正當侯俊準備關門,要回屋時,
一個傳令兵卒,頂著小雨,踏著泥水,急急忙忙的跑來。
“小的王回,見過虎豹將軍。丞相要您下午去營地議事,隸屬於您的蔡州兵會來。”
蔡州郡兵?起自羅浮山的南陽精銳。
這可是侯俊的老對手了。
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中原戰場的對手,竟然會成為他的下屬。
虎豹將軍?!
這個職位在牢房裡,侯俊偶然聽獄卒們聊過。
梁國欲要建立一支對位朱雀、玄武的強大集團軍,名曰虎豹。
估摸著,這樣的人物,起碼是正三品統兵大將了。
“回去告訴丞相,侯俊暫且不去。”
不去?!這就是不降。
此言一出,不禁傳令兵王回有些麵色慘淡。
東南門後,站在屋簷下的小柔,也是臉色煞白,雨傘掉落在泥水裡。
不知何時,麵容嬌美的小柔,出現在了門口。
興許是見他久未歸屋,過來尋找吧。
小柔見侯俊不願意投降,嚇得癱軟在地,眼淚奪眶而出,乞求道,
“夫君,小柔不想去教坊司,那裡進去就是死。求你救救小柔吧。”
小雨淅瀝,打在門簷上,
聚成水珠,滴落街頭。
侯俊眼神堅定,他扶起小柔後,對著傳令兵王回道,
“去告訴丞相。侯俊要先去牢房裡,把兩千舊部找回來。”
“虎豹軍,必會成為天下一流的雄兵。”
殘月篝火,
陰暗的地牢裡,小雨時節,總帶著一股泥土的腥味。
矮屋的乾草,在這種天氣,怎麼都是濕的。
這讓身體本就不算很好的刑徒,夜裡更難受了。
方躍靠在牆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好。
他是大楚金吾衛的千人將,跟侯俊是同一批刑徒,還參加過武川鎮的建牆,算是步三營最早的一批人了。
說來好笑,直到今天,當年洛陽的刑徒們,
還以為他們是奉聖旨,去的武川鎮戎邊。
根本不知道,聖昌二十三年,賈平慶手裡的東西,就特麼是偽造的。
這間牢房裡,有八個人,全部是凶神惡煞,帶著鐵鏈枷鎖的重刑犯。
畢竟是大名鼎鼎的步三營,羅浮山下,硬扛鐵力王帳軍的雄兵。
這些人,獄卒們也是頭大,不得不慎重處理。
老實說,上頭不知道什麼原因,也不斬他們。
就這些危險份子,是真難管。萬一越獄,他們這些小獄卒,可都是死路一條。
牢房大桌,就在獄卒們一邊玩牌九,一邊唉聲歎氣,感歎最近沒油水時,
‘砰’的一聲,監獄的大門被人踹開了,
風雨灌入,一時帶起涼意,惹得這些獄卒破口大罵。
來人是一個精瘦的將領,三羽兜鍪,深藍精甲,腰配寶劍。
他身後,跟著十幾個梁國正軍,
在獄卒們都後悔出言不遜,尷尬行禮的目光中。
這個大將,濕漉漉的鞋子,緩緩踏進牢房。
“操你姥姥,侯俊,你個采花賊,你特麼不是人。”
“狗東西,你投降梁軍。你對得起將軍,對得起金吾衛嗎?”
“我建安軍,以保家衛國為己任,今日你從賊,安能見死去的弟兄們……”
幾十個獄卒們都慌了,牢房裡,上千惡囚全部暴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