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羊河。
這是一條孕育了河西走廊的偉大河流。
在乾燥少雨的西北荒涼地域,
發源於祁連山餘脈,以雪山融水為主的石羊河,
滋養了廣袤的涼州平原,其流域儘頭,也誕生了居延綠洲。
這使得武威城,具備了幾十萬人口的環境承載力,成了西北兵家要地。
石羊河流域,就像河西走廊的黃沙明珠,
是絲綢之路的起點,也是西域各國夢寐以求的黃金之地。
丹山馬場、河西鐵騎,涼州地區雖然總體土地貧瘠,
但在曆史長河中,驍勇善戰的涼人,一直書寫著濃重的一筆。
武威城遠在長安萬裡之外,但卻是中原民族,不可丟失的寶地。
西塞山,在武威城西北六十裡,
它蜿蜒曲折,就似一道灰黃色的屏障,將西來的烈風,擋在了這座平原之外。
日積月累,岩層被狂風削出了刀劈般的棱線,
此刻,烈日當空。
裸露的山體間偶爾掠過幾隻蒼鷹,翅膀掃過之處,卷起細碎的沙礫。
“日他個賊娃子,又沒了水咯。”
“再這麼下去,用不了三五天,老子要去見太爺爺了。”
涼州將軍耿湯,在西塞山設有不少烽火台,
當西突厥來襲時,此地會點起狼煙,讓整個武威地區做好防備。
隻是這份工作,畢竟費命,
一般不是走投無路,也沒什麼人願意來。
穿著一身破爛的朱色戎衣,麵部有一些紅疙瘩的涼州老卒,
此人母親重病,妹妹嫁了癆病鬼,還喜歡賭。
沒辦法,這個老卒在將軍府一筆拿走十三貫賣命錢,就來了烽火台。
大地蒼茫,黃沙漫漫。
他努力揚起頭顱,希望水壺裡能擠出哪怕一滴水。
可十六天的等待,烽火台裡彆說是水了,哪怕是尿也出不來一滴啊。
西塞山上,正午的日頭將卵石曬得滾燙,
蒸騰的熱氣讓遠方的地平線微微扭曲,仿佛整個天地都在暑氣中喘息。
五個倒黴的兵卒,嘴唇乾裂,有氣無力的靠在陰涼處。
他們的任務已經結束,烽火一點,西突厥來了,
武威城堅壁清野,西突厥達頭皇帝目前似乎沒有攻陷涼州。
隻是西塞山上,這五個涼州兵,那也許就是光榮就義了。
“聽說……那天下第一猛將,什麼趙國青龍來支援了,隊長,咱們還等得到嗎?”
“算求哦。你狼二狗是貴族出身?”先前滴水的隊官還沒說話,身旁有些虛胖,明顯比彆人寬一半的兵油子,發言譏諷,
“青龍來了,也就是趙國的偏師,還能打的過突厥達頭皇帝的主力軍嗎?”
“再說天下烏鴉一般黑,誰會管你?你的命值幾個錢。”
一股悲涼的氣息,環繞在烽火台,
自古朝廷權貴,又有誰把他們這些卑微的小卒放在眼裡。
邊軍流血又流淚的事,讓這些涼州兵卒,即使在酷熱的烽燧中,也如刺骨般冰寒。
忽然,不知何時,
西北方的天際線,掀起了一道土黃色的巨浪。
起初隻是一縷若有若無的煙塵,轉瞬間,便膨脹成遮天蔽日的沙牆,將半個天空染成昏黃。
大地震顫,馬蹄如雷,轟鳴而來。
如此動靜,這讓城頭上的趙軍士兵,攥緊了手中的長戟。
是的,趙軍。
耿家投降趙國後,涼州兵卒,也可以稱趙軍了。
西來的鐵甲,在烈日下泛著冷光,那道沙牆旗幟如林,內中浮現出無數黑色的剪影。
糟了,是西突厥騎兵。
狗日的,西突厥又增兵了!
達頭皇帝十幾萬兵馬,還要增兵,他還想要入主關中不成?
“快快,點烽火,狼二狗,快去。”
狼二狗是個瘦竹竿,小時候被狼咬過,也被狗咬過,腦子不怎麼好使。
他手忙腳亂的上了烽火台,剛一弄完,不禁木訥道,“隊……隊長,點幾道啊。”
“哎……三道吧。”趙軍小隊長,乾渴的嘴唇,無奈的歎息道。
三道就是萬騎!
目之所及,數萬匹戰馬的鐵蹄,將乾涸的河床踏得粉碎,
黃沙在馬蹄下炸裂成霧,又被風卷著撲向廣袤的戈壁。
西突厥的前鋒騎兵,不少人看見了岩壁上的烽火台輪廓,
但那些皮甲上綴著銅釘的西突厥遊牧精銳,隻是在山下走過,對著這種沒有利益的烽火台,沒什麼興趣。
西突厥的部隊走了很久,蜿蜒如蛇,連綿不絕。
無數彎刀,在昏黃的天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
西突厥達頭皇帝的騎兵,喜歡用馬刀弓箭。不像東突厥鐵力可汗,擁有強大的重甲部隊。
風卷著沙礫抽打在夯土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沒想到,敵人又有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