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發現自己的魂並沒有從屍體上方飄出來。
他的魂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就和上次,他的腦袋被珍韶的法術創造出的蟲洞給吸走時,差不多的感覺。
燭火在幽暗的走廊散發出微弱的,青綠色的光……漆黑的水麵,被自不知從何處起的陰風掠過,激起似有似無的蕩漾。
蕭難涼在這個空間內,用手不自覺的握住了圍欄。
這裡莫非就是陰間嗎?難道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奈何橋?不對吧……之前看珍韶拍的照片,裡頭的陰間也不長這樣啊……倒是挺像人間乾淨又悠閒的小鎮,隻有閻王殿才有那種人來人往的辦事機構的緊張感……
這個地方,還真是奇妙啊。
蕭難涼想到這裡,不禁想要好好打量一下這個有些瘮人的地方,可當他扭過頭的一瞬間,他卻呆住了。
“……原來我腦子還沒好啊。”
一道無比熟悉的女聲響起。雖是疲憊,但又無比的鮮活。
是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珍韶的母親,也是自己當初腦子都還不清醒時,卻一直都埋藏在心底執念……
是他,最想守護的姐姐……珍夜。
灰白色的頭發隨著風輕輕的蕩漾在她的臉龐。曾經活力四射,灑脫自由的她,此刻就在自己的麵前……但卻已是這般病弱憔悴的模樣。
她還是很漂亮……但是她瘦了好多。
和墨利給自己看的照片不一樣,她此刻是醒著的……就在自己的麵前……
“珍夜姐姐……”
蕭難涼情緒激動得幾乎快要失語,同時此刻鼻頭又是猛的一酸,隻覺視線變得很是模糊,沒過多久就看不清自己一直都很想見到的姐姐的樣子了。
“小笨蛋,過來吧。是有誰欺負你了嗎?”
美麗又溫柔的女人輕笑一聲,語氣中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
“來,讓姐姐抱抱你,好不好?”
“唔……”
蕭難涼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觸碰到了那張稍稍有些冰冷,但又美得不可思議的,憔悴的麵龐……
可蕭難涼還沒來得及好好撫摸一下這張漂亮的臉,結果下一刻,就被麵前的女人,突兀的給攬入了懷中。
她的力氣是那麼的小,她的懷抱……比起當年,也瘦削了不少,幾乎沒有什麼肉了……她都已經被折磨成了這副模樣,可她對自己,好像永遠都還是這般溫柔……
“不哭,不哭,沒事啦,姐姐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姐姐?”
“快說,是哪個壞蛋欺負我們蕭難涼啦?告訴姐姐,讓姐姐替你出氣好不好?”
她的身上,有和珍韶類似的味道……讓人感到安心的同時,卻又讓蕭難涼感到無比的惶恐……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惶恐,來源於他感到自己逐漸撥開的,腦海當中的氤氳……他每因此想起一些有關自己和姐姐曾在一起時的美好回憶,他此刻的心就更疼幾分。
複雜的情緒瘋狂的湧上蕭難涼的心頭,他開始止不住的啜泣,一邊在心裡大罵著自己沒出息,但一邊又近乎是有些貪戀的回抱住了自己想要永遠守護的姐姐……
你不是已經能夠忍住,不在姐姐麵前哭鼻子了嗎……你真的已經長大了嗎?
“沒關係哦,安心的哭吧,在姐姐這裡,你就是開心了可以放聲大笑,傷心了也可以肆無忌憚宣泄的小寶寶哦……”
溫柔到輕不可聞,好似在自己的耳畔竊竊私語。
……她明明擁有著如同天使般美麗動人的母性,她明明本該是一位最美麗,最溫柔的母親……可她為什麼……
“你在乾什麼?”
可突然從門內傳來的男聲打破了這份奇妙重逢的溫情,與蕭難涼悄然走向失控的情緒。
“哈……彆在意,我在擁抱我的幻覺。”
幻覺?
蕭難涼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麵前眼神依舊溫柔,正撫摸著自己卷毛的姐姐。
他分明就在這裡……他不是幻覺啊。
話說姐姐為什麼……為什麼是這個姿勢?好彆扭。
上半身正摟著自己,而下半身,居然卡在門內……是怎麼卡住的?
“不是幻覺,我聽到門外還有個人的聲音了。”
珍夜聞言心裡咯噔一下。
啊?
再看麵前眼眶濕潤的蕭難涼,此刻也用有些困惑的眼神在望著自己後……
“蕭難涼?”
“……嗯。”
蕭難涼帶著鼻音應了一聲。
“你……你怎麼會在這呀!我果然是瘋了吧!!!”
“……等會,你說,抱著的那個是蕭難涼?!”
“姐姐……門裡麵那個聲音,難道是塔納托斯?”
蕭難涼隻覺麵前的姐姐一愣,突然又嚇得花容失色。但還來不及多問,他的視線就再次變得模糊了……
話說自己現在,也有可能是在做夢吧……遠在塔爾塔洛斯的姐姐,怎麼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自己見到呢。
畢竟自己隻是被割了個腦袋下來而已,連「未亡之魂」的死亡狀態都算不上。
在意識真正清醒的前一刻,他眼前最後的畫麵,是珍夜姐姐一臉茫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