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燃了。
這是原本還很開心的坐著過山車,撒著歡的蕭難涼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的事情……隻是此刻,他已經被逼到幾近無法再維持理智。
巨大的妖獸連一聲痛苦的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這樣在盲目的在衝進那個紫色的法陣之時被點燃……不過多時便幾乎化作了一塊燃燒著的焦炭,其蘊含的力量過於強大……仿佛任何踏足這個法陣內部的生命,都會頃刻間迎來死亡……
雖然象征著的意味是死亡,但它對待即將被剝奪的生命,卻又很是是仁慈。因為,踏入這裡的任何生命,都會在還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瞬間就徹底死去。
可是……自己呢?
該死,怎麼會……
被點燃了……被切開了。自己的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要在這該死的無差彆折磨之下化為齏粉,但那股令人作嘔的,永恒的生命力,卻又一次又一次強撐著,不允許自己死去……分明被折磨得越久,就會感到越是極端的痛苦……
可即便如此,它依然不允許自己死去。與此同時,腦海中曾經伴有十足既視感的畫麵一閃而過……
又是這個。
原來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啊……
又是這個,讓自己要生不能,要死不得的無儘折磨……
就算是想要對痛苦感到麻木,都做不到……無儘的折磨永遠在循序遞進,越來越極端。
蕭難涼的大腦連同自己的思維,甚至是靈魂,都無數次在瞬息之間被徹底焚毀,但又因為那該死的生命力,而不受控製的一次又一次強行重組……此刻他待在六芒星法陣的內部,一邊發出如同怪物般歇斯底裡的嘶吼聲,一邊又拚命抬起了頭,想要再像當年那般奮力掙紮,逃出這個沒可能放過自己的淩遲室……
卻看到朦朧不清的陣術外,有著一雙閃著藍光的眼睛。
藍色的?真讓人不爽啊。是……塔納托斯吧?
是啊……對,就是你吧。
當年就是你對我這樣做的吧。
當時你還說了什麼來著……哦,對哦。
你說,擁有了腦子的我,很礙事……就算是你攔下了那些不顧一切想要清算我的家夥們,隻是打算把我丟得遠遠的然後不管不顧,但在那之前,也還是要以防萬一……
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
比起被你用這個淩遲室折磨到失去人性,我寧願當初沒被你從那堆不知所謂的神的手中救下。
當蕭難涼懷著對塔納托斯滔天的恨意想到這裡時,隻聽見好似“嘭”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腦海當中突兀的炸開,炸得粉碎。
他做到了,他在這極端痛苦與折磨的逼迫下,擊碎了腦子裡頭,自己繞不開的那個隔板。
縱使已經無法再保持一絲一毫的理智,可蕭難涼還是想起來了……就好似那些被塵封著的記憶,隨著這塊思維之中的隔板被擊潰的瞬間,不受控製的溢了出來……
沒錯啊,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這個能將除了自己以外,幾乎是在瞬間,剝奪所有生命的術式……
那招,被他當做了洗滌自己靈魂的聖水,又或者是什麼將自己一鍵格式化的重啟開關。
他把自己關在這個淩遲室裡折磨了很長時間,直到大腦在除了痛苦以外再也回憶不起任何事情,直到自己的一切都被折磨所覆蓋,仿佛又變成了當初沒有智慧的傻子……這才放過了自己,還把自己丟得遠遠的,然後就再也不管了……
難怪之前的記憶永遠都模糊不清。
想不起來,就像腦子裡隔著一塊自己繞不過去的板。要是試圖拚命去琢磨,甚至還會莫名其妙變得狂躁,變得暴戾……會一不小心就發起瘋來。
是因為這具不死的身體,比大腦更先回憶起了那時的痛苦與折磨,所以才瘋狂的吧。
好手段啊,塔納托斯。
珍夜姐姐那麼聰明都沒能琢磨明白的事情,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你給想到了啊。
這不正是將蕭難涼給徹底殺死的好方法嗎?
讓痛苦與折磨將自己的所有記憶全部覆蓋,直到自己又變成那個沒有智慧,還記不得自己任何過往的傻子,再將自己隨便丟到個什麼地方自生自滅……
待到了痛苦的折磨覆蓋一切,忘卻了所有,全都得從頭再來……這樣一來,當時的蕭難涼,可不就等同於是死了嗎。而那個活下來的傻子,什麼也不知道,隻記得自己知道在被隨意丟棄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之前,曾感受過如同夢魘般極端的痛楚……
那這個除了痛楚一無所有的家夥,還是自己嗎?
視線再度變得一片猩紅,不似生物般駭人的嘶吼聲也一刻不停……即便是那股讓人發瘋的痛苦早已開始消散,施術者已經及時補救將自己解放,可蕭難涼卻隻感覺理智離自己越來越遠,他變得越來越憤怒,越來越難以自控……
好似自己體內所囚禁著的駭人巨獸,因為情緒的決堤以及那段折磨記憶的解放,從而順勢掙脫了枷鎖,不管三七二十一,它現在隻想衝出自己的身體,將目所能及的一切全部毀掉!
“蕭難涼!”
他甚至發覺了,自己的外形似乎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猙獰……
可這時,在他視野滿是一片血紅的暴戾世界之中,那突然出現,滿是淚光與急切的一雙天藍色的微弱光點,讓他短暫的茫然了一瞬。
那……那自己這樣,豈不是會嚇壞小珍寶兒了?哎呀,一直張著那張嚇人的大嘴巴吼個不停乾什麼呀……
誒?
蕭難涼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
即便是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意識和理智,早已隨著這段由既視感解放的記憶和情緒飄走了……可他不是一直沒停下過嗎。
確實,是一直沒停下過思考……他的理智和意識事實上並沒有消散……甚至在發覺眼前的人是珍韶的時候,他憤怒與恨意,都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但是他此刻的確沒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他此刻震天般的咆哮,他像暴走般變得越來越可怕,越來越巨大的體型……這些,他都沒法控製。就好像是……自己的身體,是一直被操縱著的木偶……而操控木偶的意識,卻莫名被彆人取而代之……
怎麼回事?不對勁……
該不會……是自己的身體裡頭,其實真的一直都關著一隻怪獸吧!
……
“……天亮了?真是睡了好長時間……早上好。上次見麵,是在一千多年前了吧。”
“……”
“不理我嗎?你在擅自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
“難道……啊嗚……重新得到了這些記憶了解了真相之後,你就不憤怒嗎?”
蕭難涼從走神之中猛的抬起頭,卻見之前那個猩紅又恐怖的世界,從自己的視野內消失……現在的他,什麼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