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脖頸被一雙大手,溫柔,卻又毫不留情的力道牢牢扼住……她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變得愈發困難。
如此痛苦的感受,讓她的淚水無意識從臉頰劃過……原本,總算是能夠全心全意握住的手,卻又是在不知不間鬆開了。
他要去哪裡?
他要離開自己了嗎?他不願意繼續陪伴自己了嗎?
不是已經溫柔的笑著對自己說過了……塔納托斯,最喜歡珍夜了嗎!
是為了報複自己嗎……報複自己當年狠下心,拋下了他……而這一次,被狠心拋下的人,原來是自己啊……
怎麼可以這個樣子。
如果連你都不在我的身邊了的話,我又怎麼可能繼續承受下去……
不要走,我錯了,對不起……求求你,至少……
“——”
突然,珍夜不知為何莫名的自睡夢中睜開眼睛,驚恐絕望的盯著淵牢內的天花板。
視線是模糊的……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噩夢帶給她殘餘的痛苦令她後怕到汗毛直豎,直到現在,她的心臟都還在狂亂的跳動不止。
她就這樣流著淚,睜著眼睛好久好久,才總算是從恐懼的餘韻當中回過了神來……
……好可怕啊,倪克斯……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一灘爛泥,躺在了這張原本漂亮舒適的大床上……自己不受控製流下的汗液,將衣服,被子,枕頭,全部浸濕了……完蛋了。
全都拿去洗的話,該有多麻煩啊……
珍夜這會終於反應過來了,才抽出些紙巾抹了一把此刻自己一塌糊塗的臉。
塔納……塔納回來了嗎?回來過了吧。能夠聞到淡淡的煙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離開了。
想到這裡,珍夜拋下了額頭上敷著的的冰袋,有些吃力的坐起了身子。
她的情況,應該是又開始惡化了吧……分明前不久好轉上了一些些的。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她真的好想活下去,她還想要有更多的時間能和塔納待在一起……她還想要去見蕭難涼和那個孩子。
但是,有人似乎不樂意見到自己這樣……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事情的走向早在十多年前就超出了她的意料,眼下自己還能活著回到這裡,更是讓她感到不安和焦躁……
她肯定是害怕,自己向塔納道出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吧。
但她又不肯狠下心殺人滅口……她的確是愛著自己的。
雖然很可惜,自己的身上並沒有流淌著源自於黑夜的血脈。
更加可怕的是,現在,她已經不如最開始那般癡迷自己了……她如今更愛……那個孩子。
那個真正有著她血脈,同時還和自己很像的孩子……珍夜,和塔納的親生骨肉……
“……小珍韶。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再看看你……”
珍夜想到這裡鼻頭發酸,淚水和鼻水才剛用紙巾逝去,卻又是沒出息的溢了出來。
他肯定已經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孩子。他很堅強,也很懂事,還很溫柔,一定和蕭難涼在一塊生活得很開心,很幸福吧。
既然如此的話,自己這個沒有資格的惡毒母親,其實不該去打擾她現在幸福的生活。
她現在是個病秧子,彆說出國去見他了,就連出現在這個淵牢的門,她都辦不到。而且自己若是擅自去見他……說不定,又會為他帶來不幸。
她當初就是這樣。
被那個女人,用溫柔優雅的語氣威脅著。
她拖著才剛剛生產過的柔弱的身體,衣衫襤褸的跪在她的麵前,一直哭泣著,一直哀求那個表象溫和端莊,實際卻又是那般病態瘋狂的女人。
她希望至少要讓自己的孩子可以幸福健康的度過本該無憂無慮的童年。
可無論自己如何哀求,如何願意付出犧牲,她的回答依舊隻是……
「我會愛他的,用我自己的方式。這點,就不勞煩阿夜你操心了。」
這種心痛的感覺,就像是硬生生的從胸口,被撕扯下了一塊帶著骨頭的肉。
她絕望又無助,不敢將真相告訴塔納,因為那時的她很害怕。
她甚至不確定,自己在塔納的心目當中,是否是真的重要的……她害怕自己就如同哀求倪克斯那般哀求塔納,最終卻是會得到更加令她心絕望的回應。
她當時甚至還有些荒謬的想到了,若是自己那時真的就那樣沒出息的,哭泣著向塔納哀求了的話……
他說不定會就此變得對自己再無感情。
他愛的……是那個藐視一切,沒有弱點,高傲自信到永遠都不會把頭低下的魔性之女……不是那時那個低聲下氣,軟弱無力,還絕望到隻能哭泣得不能自已的軟弱珍夜。
都是媽媽的錯,全都怪媽媽太無能了,媽媽什麼都辦不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寶寶,被那個瘋狂的女人,硬生生的從懷中搶走。
……但是小珍韶,你也彆那麼害怕爸爸呀。
珍夜低頭擦拭著手機上不知是什麼液體的痕跡,眼神有些渙散的心想道。
原來塔納,也會說這種話啊。
他們在相互的心目當中,都完美得有些過分……但卻總是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示弱的樣子。
這是塔納和自己都有的壞想法呢……其實珍夜根本就不介意看到塔納脆弱的模樣。甚至……她還時常希望塔納在心情不好,傷心難過的時候,能夠靠在她的懷裡向他撒嬌,尋求安慰。
什麼都不說也好,隻想這樣靜靜的抱著他……就算沒法徹底驅散他的悲傷,也希望他能夠稍微感受到一絲安寧。
“……”
珍夜此刻滑動著聊天的頁麵,能夠看到,塔納真的向小珍韶發了很多很多的消息,大多數是道歉,還有解釋。其中也不乏……有許多塔納為了自己說的好話。
他說,原諒媽媽好不好。就算是你怨恨我,也沒有關係的。
……白癡塔納。
即便如此,小珍韶也還是一條消息都沒有回。
而在最上麵,則能夠看到塔納和小珍韶最初在中午進行的半小時左右結束的通話記錄。
……有誤會呢。
珍夜眨巴眨巴眼睛,抿著嘴露出了有些心虛的表情。
當初自己的確是對這孩子說過的,要努力活下去……他得預防隨時可能到來的不幸。
礙於這孩子當年的心智並不成熟,同時也害怕他承受不住,有時偶爾會來照顧他,關心他的倪克斯阿姨其實就是那個會給他帶來不幸的瘋子的事實,珍夜知道最後陪著這孩子去了池雨家串了趟門後,都沒有告訴他真相。
隻告訴他,要努力活下去……也要認真開心的生活下去……從今往後,媽媽恐怕都再也沒法陪在你的身邊啦……你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一定要堅強……
……但是不幸的源頭並不是爸爸呀!自己曾經和他相處的時候可幾乎沒怎麼提起過塔納托斯的名字!
隻是稍微編了一段渣男傷了珍夜的心,於是珍夜傷心不已,最終承受不住苦悶鬱鬱而終的狗血故事隨口糊弄了當時年幼懵懂無知,卻又總開口問自己珍夜在哪裡的小珍韶。
……所以,他記住了這個自己以開玩笑的口吻隨便說出來搪塞這孩子的故事?並且信以為真,借此開始恨上了塔納?
但她可沒說過這個故事裡的那個渣男就是塔納托斯啊!那時的小珍韶的確是知道自己的媽媽名字叫做珍夜,但應該沒人告訴這孩子,他的親生父親是誰的事情吧!
……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了。她本來以為隻拿自己開玩笑不會冒犯到任何人,結果卻沒想到這孩子的心思居然在幼年時期就如此細膩了。
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替塔納再好好向他解釋一通?
但要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電話,又該怎麼辦呢?
珍夜在這孩子這……也未必就比塔納要更加有話語權吧。
她也不確定,這個孩子是更加願意和自己說話,還是跟塔納說話。
蕭難涼可是說過的,他有時會埋怨自己。還說了……要是不愛也不在乎,為什麼要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之類的,會讓人鼻頭發酸的話。
塔納現在到底在哪裡呢?要是能跟他商量商量的話,就好了呢……
“……嘭——”
“!”
沉重的碰撞聲從外部響起,把珍夜嚇得差點從床上跌坐下來……哇,好可怕的動靜!簡直就和地震了一樣!
床都搖了起來……真是荒謬啊。這動靜甚至讓珍夜開始懷疑起了淵牢內部的結實程度了……
萬一這地方要是塌了迫真),那可咋整?
雖然自己估摸著是沒多少時日好活了……但她寧願最後是被塔納側到含笑而死,也不想要被因為這動靜整出來的震顫,從而導致淵牢的天花板脫落,把自己砸成肉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