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說到這裡，墨提絲已經震撼得無以複加。
“……厄瑞彼斯，不是倪克斯的親生哥哥?”
“厄瑞彼斯真實的樣貌，其實與現在的塔納托斯，以及修普諾斯無異。試想一下，在當年那個連克洛諾斯都尚未誕生的遠古時期，倪克斯發明的自主繁衍次生神隻的技術都還沒有苗頭的時候，這樣兩個外貌特征差異明顯，並且連神格都尚未被賦予的孩子，有可能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妹嗎。”
“……你的意思是說，就連倪克斯，也不是你卡俄斯的親生女兒?”
卡俄斯聞言微微一愣。
說起來，這個秘密其實他連誰都沒有說過。隻是墨提絲這孩子實在是太過聰明，並且當初也曾不止一次在混沌空間內偷窺過自己的隱私……所以卡俄斯這會兒，擅自覺得墨提絲已然理解了自己剛才說給她聽的故事。
“……並不是。倒不如說，我也不知道倪克斯是從哪裡來的。事實上，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我從有意識起，就置身於這混沌空間當中。倪克斯，也是一樣的。她也是一個自混沌空間被我發現，完全沒有任何在那之前過往的孩子。”
“等會，卡俄斯……我怎麼有點聽不明白了呢……不是我問你啊，那厄瑞彼斯呢?你剛剛，為什麼沒有提到厄瑞彼斯?”
“我提到了的。”
卡俄斯歪著腦袋，微笑著開口道。
“……墨提絲，是不是感覺更加難以理解我剛才所說的故事了?”
“嘖……而且，還有個問題……剛才你說的那段故事，似乎是以厄瑞彼斯的視角所講述的……對吧?”
“沒錯。”
“那……你自己呢?那段故事裡所提到的「卡俄斯」，為什麼指的就是你這混沌空間的名字?如果要以你自己的視角，去講述這段故事的話……”
“我就是在以自己的視角，講述剛才那段故事啊。”
……這家夥在說什麼呢?
墨提絲聞言越發困惑，短暫思考過後，緊接著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卡俄斯，你是說……厄瑞彼斯，其實就和你這會兒站在我麵前的身體和腦袋一樣……其實，也是你的一部分之一……厄瑞彼斯這位與倪克斯互生情愫的病弱少年，其真實身份，就隻不過是一件可供你更換的馬甲，對嗎?”
“……不對哦。”
卡俄斯笑了。
雖是埋藏於心底多年的秘密，但事實上，也僅僅隻是為了瞞著倪克斯一人而已。
至於之後和他卡俄斯有關係的人……像是普路同，紮格，墨利……向他們，則是沒有闡述這些事實的必要了。
畢竟他們眼裡所看到的最初卡俄斯，最開始……便就是「卡俄斯」。
那麼現在，也可以回到那個墨提絲最疑惑的問題上了。
“墨提絲，現在我想要問你的是……在你的眼中，「卡俄斯」，到底是什麼東西?祂指的是混沌空間嗎?還是我本人?亦或是說……”
“……我現在也都有些糊塗了……不過在我的印象當中，卡俄斯……就是你……你這老東西，不就是卡俄斯本人嗎。”
“那，你想要聽聽卡俄斯本人認知當中的「卡俄斯」，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快說吧，最好說明白點，我的時間也不多。”
“那麼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卡俄斯」，起初在我的認知當中，指的便是這條唯有我自己看得到，能夠觸碰得到的裂縫，也就是眼下我們身處的混沌空間。而現在……「卡俄斯」，指的是此刻的自我，以及那些我已成功掌控的權能。此刻，我，即卡俄斯。”
疑惑……沒能解開。看來重點不在「卡俄斯」這裡。
“還是沒能理解……不過我現在要問你的是另一個我沒能理解的東西，也就是厄瑞彼斯。”
“嗬嗬嗬嗬……”
“告訴我吧，在你卡俄斯的認知當中，厄瑞彼斯，又到底是什麼東西?”
“厄瑞彼斯……即最初的自我。是曾經尚且擁有實感，有著純粹溫柔的性格，即以過去式，真實存在過，活過，渴望能夠一直陪伴在倪克斯身旁的自我。如今的厄瑞彼斯，則指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你的意思是說……厄瑞彼斯，並不是你卡俄斯的一個馬甲……不是一個供你使用的道具，不是可以更換的身體……”
“當然不是。”
“而……「卡俄斯」，卻是恰恰相反……反而「卡俄斯」，才是這麼一個馬甲……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根本就不是卡俄斯……卡俄斯隻不過是你這片混沌空間的名字，而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正是多年以前就已經死去的那個少年……厄瑞彼斯?！”
“並不準確，墨提絲。不過，我認為你的答案已經很接近了。”
……
“哈……哈……”
總有一天，冬去春來。
屆時她最愛去玩耍的那條山間小路，也會開滿爭相盛放的漂亮野花。
沒錯，隻要撐到了那個時候，便能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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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會讓無數她愛著的花朵簇擁著她，與她在花海中定下誓約，再度……親吻她。
然而縱使此刻的自己，已然明白了內心深處，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卻也無權違抗既定的命運。
恐怕，就要到此為止了呢……對不起哦，小倪克斯。
要是能夠再長一些的話，就好了呢。多想能夠一直都陪著你走下去啊。
溫暖的火光照映著厄瑞彼斯蒼白憔悴的麵龐。早在上個月以前，他的身體狀況就開始急速惡化了。
而事到如今，即便是將手伸進壁爐，也都難以再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視線，也變得越發模糊，暗淡了。甚至，都已經看不清楚她的臉了……
“哈……哈……”
好冷啊。
厄瑞彼斯凝視著自己被炙烤到皮開肉綻，卻是已經再無知覺的手臂，感受著胸口源源不絕所傳來的鈍痛，心想，也該下定決心了吧。
……他不希望讓還處於熟睡中的小倪克斯，醒來後卻是要麵對這樣殘酷的事實。
最喜歡的厄瑞彼斯哥哥……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在自己的身邊離世……早上起來後，不會再有躺在床上的厄瑞彼斯哥哥微笑著向她道早安……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具沒有任何溫度的屍體。
實在是太殘忍了呢。
那就走吧，獨自離開這裡吧。
離開這曾經溫暖的家。
這樣心想著，厄瑞彼斯搖搖晃晃站起身，有些吃力的推開了房門。
其實，還想要在臨走之前，再親吻一次倪克斯的額頭。
但是他很害怕……害怕自己若是再多做留戀，會難以再度下定決心離開小倪克斯。
屋外的風很大，頃刻間便灌入了家中……這幾天的天氣，都十分惡劣。天空被雲層遮掩，看不到月亮與星光，就連地麵，也被一層淺淺的積雪所覆蓋。
厄瑞彼斯連忙在出了門後，又拚儘全力關上了那扇木門……但願剛才的風，沒將熟睡的倪克斯吵醒。
……果然很不舒服啊。雖然自己的肌膚，已經幾乎快要感受不到溫度了……但這樣裹挾著寒意的，無情的風，卻還一縷一縷劃過自己的臉龐，刮得自己的臉頰生疼。
話說回來……像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又還能頂著這淩厲的寒風，獨自一人走多遠呢。
“咳咳……”
總之，絕不能沒走多遠，就這樣在家的附近倒下，自己一定要走得很遠很遠……走到一個小倪克斯，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找到的一個小角落。
這樣心想著，不可思議的，厄瑞彼斯感覺自己似乎又有了些力氣……分明大概有好幾天的時間，他都沒有吃下過什麼像樣的東西。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吧。
就這樣，厄瑞彼斯獨自一人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此刻稍顯疲憊，他站定在原地打算稍微休息上那麼一會兒的時候……他卻又忽的扭過頭去，望向了自己曾經和倪克斯一塊有著許多美好回憶的小石屋。
屋裡的壁爐，他在離開前沒有熄滅……此刻在厄瑞彼斯的眼中，看上去就僅僅隻不過是一個還泛著暖色光芒的小點。
還不夠，還能夠看到呢。
再走遠一點兒，往湖邊走吧。
想到這裡，厄瑞彼斯卻是發覺……風，早在不知何時停下了。而天空，不知不覺間已經飄落起了鵝毛般大小的雪花。
……又開始下雪了嗎。
不錯呀，這樣一來，今晚過後，自己先前離開家時所留下的腳印，就會被此時的雪花所覆蓋了……
但是，這樣真的很寂寞呢。
不過事到如今……再想要後悔也已經晚了吧。
很快，厄瑞彼斯便再次動起身來……隻是自己的腳步，卻是相比之前，要慢上了許多。
每一次挪動自己雙腿的動作，也相比較之前，要費力上許多了。
哪能夠就這樣倒下呢。
還得再遠一點點，不然會很容易就被小倪克斯發現的……到時候，她該有多傷心啊。
厄瑞彼斯不斷為自己加油打氣，可他的油儘燈枯的身體卻早已到達了極限……看來，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噗——”
突如其來的渾身無力，讓他摔倒在了地麵的積雪之上。
……啊，糟糕。
起不來，糟糕。
如果能夠去到湖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