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幽冥血蓮
字字句句,如晨鐘暮鼓,敲在荊澈心上。
他何嘗不知?那刺青傳來的冰冷意識和吞噬渴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份力量的代價。
荊澈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他能說什麼?說他是為了救妹妹才不得已為之?說他已經無法擺脫?
淩清虛見他神色掙紮,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語氣稍緩:“貧道觀你年歲尚輕,周身雖纏怨煞,卻並非大奸大惡之徒,想來必有苦衷。然而,此物之力,絕非你能掌控。繼續留在身邊,必遭殺身之禍,更會禍及無辜。”
他微微一頓,聲音凝重了幾分:“九幽冥宗已然盯上你,方才那人雖退,必不會甘心,更大規模的追殺轉眼即至。憑你一人,絕難抵擋。”
“小友,”淩清虛的目光清澈而誠懇,“若你信得過貧道,可隨我暫回純陽劍宗。宗門內有至陽清氣,或可暫時壓製你臂上凶物,從長計議,尋一化解之法。總好過你獨自流亡,終被其吞噬,或落入九幽邪徒之手,釀成更大災劫。”
回純陽劍宗?
荊澈的心猛地一緊。
這或許是一條生路。純陽劍宗名門正派,或許真有辦法壓製甚至解除這詛咒。
但是……
他猛地想起藏在木屋中,奄奄一息的妹妹荊靈兒!
他曆儘千辛萬苦,甚至不惜觸碰禁忌,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懷中的幽冥血蓮能救妹妹的命嗎?!
若是跟隨這道人離去,妹妹怎麼辦?九幽的人還在附近,那個叫“幽錮”的弟子可能隨時會脫身!他怎能將妹妹獨自留在這裡?
而且,純陽劍宗……他們就真的全然可信嗎?他們對這玄棺刺青,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貪念?這道人看似正氣凜然,但宗門意誌,又豈是他一人能左右?
跟自己回宗門“從長計議”?更像是要將他和這危險的刺青一並置於宗門控製之下!
信任?他現在還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嗎?
荊澈腦中思緒飛轉,矛盾重重。
留下,危機四伏,妹妹和自己都可能頃刻斃命。跟去,前途未卜,妹妹無人照料,自身也可能失去自由。
更重要的是,他臂上的刺青,在淩清虛那純陽氣息的籠罩下,雖然被壓製得毫無動靜,甚至傳來陣陣被“灼傷”般的微弱不適感,但荊澈卻能隱隱感知到,在那死寂的壓製之下,是更深沉的、冰冷的敵意與抗拒。
它抗拒這股純陽之力。
眼看荊澈沉默不語,眼神變幻,顯是內心極度掙紮,淩清虛輕輕歎了口氣,上前一步,語氣更為溫和:“小友,時間緊迫,需早做決斷。貧道可立下心誓,絕無惡意,隻為助你……”
就在此時——
“咳咳……咳……”
一陣微弱至極,卻清晰可聞的咳嗽聲,突然從不遠處那間小木屋的方向傳來!
是靈兒!是靈兒!是靈兒!!!
荊澈渾身劇震,猛地抬頭望向木屋,眼中瞬間被焦急和擔憂填滿!
淩清虛也是微微一怔,循聲望去,靈覺掃過,麵色稍顯訝異:“屋內尚有他人?氣息微弱,似有沉屙在身……”
這一聲咳嗽,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荊澈心中搖擺的天平。
他不能拋下妹妹!
荊澈猛地後退兩步,拉開與淩清虛的距離,眼神重新變得警惕而堅定,他嘶聲道:“多謝道長好意!但在下尚有必須留下的理由!恕難從命!”
話音未落,他竟毫不猶豫,轉身朝著小木屋發足狂奔而去!
淩清虛顯然沒有預料到荊澈會如此果斷地拒絕他,甚至完全不顧及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也要毫不猶豫地奔向那座木屋。這讓淩清虛不禁一愣,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視著少年那決絕而堅定的背影,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