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友,久仰。磐岩巨門之事,震動磐石,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武厚德笑容真誠,姿態放得很低,“說起來,貴部冷鋒兄弟…唉,傳送門前,壯烈犧牲,實乃我人族之痛,更是我古武聯盟之憾!”他臉上適時地浮現沉痛與自責,“當時情況危急,全靠軍委會的同誌們頂在最前…我古武聯盟…唉,慚愧,實在是抽調不出更多精銳人手了…未能並肩抗敵,每每思之,痛徹心扉!”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自責之意溢於言表。吳韻抬起頭,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平靜地回答:“武會長言重了。都過去了。冷隊…他做了他該做的。”他的聲音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寬慰。
然而,在他的心底深處,冰冷的鄙夷如同毒蛇般嘶鳴:“保留實力?嗬嗬。傳送門血戰,古武聯盟的三階長老,可不止三位!抽調不出?好一個‘抽調不出’!”眼前這張看似真誠沉痛的臉,與軍委會高層某些人推諉塞責、保存嫡係的嘴臉瞬間重疊。貪狼劍柄的星核,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心緒,幽青的光芒微微冷冽了一瞬。
越來越多的身影站起,氣息各異,或強悍,或陰鷙,或孤傲,目標無一例外地指向了王庭外的墨綠海洋和那傳說中的噬法岩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競爭氣息和對“樂園聖地”名額的極致渴望。
末日小隊的成員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夏琪臉色蒼白,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衣角,墨綠海洋深處那些無聲無息吞噬掉化神境探索隊的巨大陰影,如同噩夢般在她腦海中翻騰。
路子名緊抿著嘴唇,堅毅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作為最直接的“聲音”操控者,他能更深切地感知到那些岩魔對能量波動的恐怖湮滅力。
墨玄子撚斷了幾根山羊胡,嘴唇飛快地無聲翕動,像是在計算生還概率,最終老臉皺成一團,絕望地微微搖頭。
炎虎臉上那豪邁的笑容早已消失,眼神銳利如鷹隼,他毫不掩飾地掃視著那些摩拳擦掌的天驕,如同在看一群衝向懸崖的瘋牛。
吳韻的目光越過喧囂的人群,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晶岩穹頂,看到了那片墨綠色、死寂的、遊弋著無數恐怖獵手的絕望之海。化神境也隻是獵物!這根本不是比賽,這是神明投下的血腥餌料,是讓天驕們去送死,用他們的血肉和靈魂,去喂養、催化那個所謂的“新世界”!樂園議會要的,隻是最終凝聚成形的“氣運石”!至於填進去多少條命,他們毫不在乎。
“我們走。”吳韻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隊員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他率先站起身,沒有再看半空那光芒璀璨卻冰冷刺骨的“天驕榜”,也沒有理會周圍投來的或詫異、或譏諷、或不解的目光。貪狼劍無聲歸鞘,星芒內斂。他拉起還有些懵懂的阮小萌,轉身就朝著王庭側門走去。
戰星辰冷哼一聲,霸魄的紅芒在鞘中一閃而逝,他大步跟上,魁梧的身軀帶著一股斬斷一切的鋒芒,將那些投射過來的、帶著掂量意味的目光狠狠撞碎。
夏琪、路子名、墨玄子等人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
炎虎落在最後,他臉上忽然又掛起了那種圓滑世故的熱情笑容,對著附近幾個正驚愕看著他們的岩人官員拱了拱手,聲音洪亮:“諸位見諒,不勝酒力,不勝酒力啊!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如同攙扶般,一把將角落裡那個鼻青臉腫、氣息萎靡、正因天驕榜消息而瑟瑟發抖的李塵提溜了起來,半攙半架地帶走。“李老弟,傷沒好利索吧?走,回去我給你瞧瞧!”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李塵本就是他們的一員。
這一行人的突然離席,在喧囂的王庭中如同投入沸水的一塊寒冰,瞬間引起一片嘩然!
“他們…不參加?”有人難以置信。“哼,怕了唄!什麼末日小隊,看來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石瓦力哥聲如洪鐘,毫不掩飾的嘲諷。
“明智?還是愚蠢?”凱爾瓊斯把玩著指尖的黑色霧氣,妖異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玩味,“避開漩渦,還是…另有所圖?”
“嘖,膽小鬼。”李龍吉拉了下骨弓的弓弦,發出輕微的崩鳴。
“嘿嘿,少幾個分羹的,好事!”朱富貴搓著肥厚的手掌,笑容更盛。
武厚德看著末日小隊離去的背影,方正的臉上那溫和的笑容慢慢收斂,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一絲疑惑和深沉的思量。
磐岩巨尊在王座上艱難地喘息著,晶岩眼珠黯淡,卻死死盯著吳韻等人消失在側門的方向。那年輕人離去的背影,平靜而決絕,與自己被迫屈服的怒火截然不同。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在破碎的胸膛中翻湧。
王庭外,磐石城永不熄滅的燈火在巨大的晶岩建築間流淌。吳韻走在最前,城市的喧囂被厚重的晶岩隔絕在身後,隻有同伴的腳步聲清晰可聞。身後那扇華麗大門內傳出的、混合著貪婪與狂熱的天驕喧囂,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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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青與銀白的星輝在吳韻眼底深處無聲流轉,貪狼劍在鞘中傳來一絲絲冰涼而契合的悸動。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腳下是古老岩石的堅硬。遠離了神明的賭桌與天驕的血路,屬於他們的星軌,才剛剛開始真正延伸。
磐石城的喧囂與天驕榜的血腥誘惑被徹底拋在身後。晶岩巨城永不熄滅的燈火如同鑲嵌在地核深處的一顆固執星子,在吳韻等人駕馭的特殊晶梭舷窗外急速遠離、縮小。李塵臉色蒼白,蜷縮在晶梭一角,手指神經質地摩挲著衣袍上殘破的陣紋,眼神空洞地望著舷窗外翻湧的、色彩斑斕卻蘊含劇毒的厚重雲層。墨玄子精心打造的這艘“逆流號”晶梭,外殼流淌著抗磁合金特有的銀灰色啞光,此刻正發出低沉而穩定的嗡鳴,頑強地對抗著越來越狂暴的重力紊亂和白洞噴發帶來的物質洪流衝擊。
“方向確認,磁偏角修正完畢。下一次白洞噴發間隙,預計在三十七息之後。”墨玄子的聲音從駕駛位傳來,緊緊盯著前方儀表盤上瘋狂跳動的數字。炎虎坐在副駕駛位上,熟練地配合他操控著晶梭。
“逆流號”晶梭如同一頭倔強的鋼鐵巨獸,在法則混亂的逆流中艱難攀升。
“穩住!準備迎接衝擊!”吳韻站在炎虎身後,貪狼劍懸在腰間,劍柄處貪狼青芒與巨門銀白交相輝映,在昏暗的駕駛艙內投下明滅不定的光斑。他的右眼深處,暗紫旋渦緩緩旋轉,竭力捕捉著前方雲層中狂暴能量流動的軌跡。
晶梭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舷窗外,濃稠如墨汁、夾雜著硫磺黃和劇毒靛藍的雲氣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噴流狠狠撕開!無數碎石、凍結的金屬碎片、乃至扭曲的空間漣漪如同炮彈般砸在晶梭外殼上,發出密集的劈啪爆響,防護力場劇烈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慣性死死按在座椅上,五臟六腑仿佛移了位。阮小萌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夏琪臉色發白,死死抓住扶手,路子名口中快速吟誦著安魂曲的片段,試圖撫平眾人靈魂的震顫。
噴流持續的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隻有短短一瞬。當那毀天滅地的衝擊力終於過去,晶梭重新恢複平穩時,舷窗外豁然開朗!
死寂,瞬間籠罩了駕駛艙。
下方,那片承載著磐石城、熔岩荒原、墨綠海洋的浩瀚大陸,已化作一片遙遠而模糊的、鑲嵌在幽暗虛空中的巨大陰影。而取代它占據所有人視野的,是一片令人靈魂凍結的景象——
倒懸的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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