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星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放下鏡筒——
鏡片上最後定格的怪物殘影，此刻正被陽光分解成細碎的光斑。
整座灰燼城陷入了奇異的靜默。
在第七街區，戴著防毒麵具的流浪漢突然扯下呼吸器，乾裂的嘴唇顫抖著吸入第一口純淨的空氣；
東區公寓裡，趴在窗邊的孩子用臟兮兮的袖子擦拭玻璃，瞳孔裡倒映著陌生的蔚藍；
中央廣場上，正在逃散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數百張仰起的臉上，渾濁的眼球裡映著同樣的晨曦。
——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真正的白晝。
陽光穿過正在消散的灰霧，在廢墟間投下斑駁的光柵。
某塊扭曲的金屬殘骸上，凝結多年的油汙正化作金色的細流緩緩滑落。
............
微風拂過廢墟，卷起細微的塵埃。
混凝土牆縫裡，幾株嫩綠的草芽正倔強地探出頭來。
雖然，或許不出半日——
熟悉的灰霧會重新籠罩街道，霓虹燈將再次點亮夜空。
那些防毒麵具終究還要戴回臉上，孩子們眼中的藍色天空也將變回記憶裡的幻影。
但毫無疑問。
此刻，就在此刻——
灰燼城迎來了它短暫而真實的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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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任缺的指節狠狠砸進最後一個敵人的顴骨，骨骼碎裂的觸感順著拳鋒傳來。
對方癱軟倒地時，他忽然察覺到臉頰上異樣的溫度。
抬頭，眯眼。
陽光。
真正的陽光，穿過他沾血的指縫，在銀戒表麵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那枚象征臨世人身份的戒指，此刻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嘖......”
他甩了甩手腕，血跡在陽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橙紅色：“搞這麼大陣仗？”
光芒太亮，亮得他不得不閉上左眼。
右眼瞳孔在強光中收縮成針尖大小，倒映著遠處那棟正在消散灰霧的總部指揮中心。
“果然......”
他沾著血漬的嘴角扯出個自嘲的弧度：“各方麵都還是追不上你啊。”
............
“哎......”
任瑩把臉埋進蓬鬆的枕頭裡，晨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背上印出斑馬紋般的光影。
她側過頭，看著窗外那片陌生的藍天，睫毛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這樣......就更不會來找我了吧？”
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梢，她望著遠處漸漸消散的灰霧。
顧晟在灰燼城的事做完，就像候鳥終要飛離停留的枝頭。
下次相見，或許又是在某個危機四伏的雨夜，帶著新添的傷痕和更深的沉默。
她突然撐起身子，終端屏幕在掌心裡亮起幽藍的光。
“欠我的糖什麼時候給——”
指尖懸在發送鍵上，最終還是逐個刪除了字符。
屏幕的冷光映著她微微發紅的耳尖，像是暴露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猶豫片刻，她慢慢敲下另一行字：
“下次見麵，一定要先抱一下——”
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任瑩猛地將終端反扣在胸口。
冰涼的金屬外殼緊貼著怦怦作響的心跳。
窗外的陽光忽然變得太刺眼。
她慌忙閉眼，卻擋不住睫毛上泛起的水光。
帶著陽光溫度的風，輕撫過發燙的臉頰，溫柔地拭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
那句湧到唇邊的歎息，最終化作一個很輕很輕的呼吸，消散在晨風裡。
“滴滴——”
終端很快回了一條消息——
“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