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先生今天給我買了兩個泡芙!他明明說不愛吃甜,但還是嘗了一口我的!
先生的手好暖和,出車站的時候他牽著我……雖然很快就放開了……
先生又在看終端不理我……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下次要更安靜一點才行。
先生每天都很累的樣子,眉頭一直皺著,好想......好想幫他揉一揉。
先生提醒我注意事項的表情好認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老是記不住……但他沒有凶我!
先生說可以陪我過十八歲的生日,我好開心......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
如果能一直這樣跟著先生就好了……可是……
先生……
先生……
先生……
............
一行又一行,清秀的字跡裡沒有對父親或命運的複雜控訴,甚至鮮少提及她自己。
滿紙流淌的,密密麻麻占據每一寸空白的,全是關於“先生”的點點滴滴。
甚至是他自己可能都未曾留意、早已遺忘的細微瞬間——
一個眼神的停留,一句隨口的話語,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都被她無比珍視地捕捉、記錄下來,成為她蒼白世界裡最溫暖的光源。
顧晟的手指死死捏著筆記本的邊緣,指節用力到泛白。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沉重感,混合著更深的負罪感——
狠狠砸在他的胸腔上,每一次心跳都帶著窒息的悶痛。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
看清了那個總是努力揚起笑臉、像隻不知疲倦的小鳥般圍繞在他身邊的少女。
看清了那單薄身影下所承載的,絕非他以為的、由那所謂的“生命藤蔓”引發生物本能般的親近!
“這怎麼可能隻是因為那些植物引起的親近呢??!”
日記裡流淌的,是人的情感!
如此純粹、如此洶湧、如此毫無保留地將一個少女生命裡最熾熱的依賴和仰慕——
都傾注在了“先生”這兩個字上。
而他,竟那樣輕率地歸因於冰冷的實驗!
他怎麼能那樣認為呢?!
他猛地合上筆記本,仿佛那灼熱的字跡燙傷了他的眼睛。
顧晟甚至想不起來她是什麼時候寫下這些的。
或許是在他專注於終端屏幕上的數據時?
在他以為她隻是在安靜休息時?
“......”
————————
“列車到站,曙光城中央樞紐站。”
冰冷的機械女聲在空曠的站台回蕩。
一個穿著暗色風衣的高挑身影,隨著稀疏的人流不疾不徐地踏出車廂。
站台慘白的防爆燈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略顯冷硬的輪廓。
他抬手,修長的手指上銀戒微閃著冷光。
指尖輕輕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沉靜,不動聲色地掃過這座充滿敵意與未知的城市。
“曙光城......”
他低聲自語,聲音低沉平穩,幾乎被站台的嘈雜吞沒:“倒也沒想象中那麼難來。”
嘴角牽起一個幾乎看不見弧度的、極淡的弧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一種了然於胸的、略帶嘲諷的確認。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迎麵走來的兩名身穿曙光城製服的檢查員,腳步猛地頓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他們視線鎖定的那個風衣男人,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毫無征兆、毫無痕跡地消失了。
沒有光影扭曲,沒有能量波動,甚至連空氣的流動都未曾改變。
他就那樣,憑空不見了。
仿佛從未出現過。
站台頂棚外,持續了一整夜的雪,不知何時,悄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