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將暮色揉碎在彆墅雕花鐵門上時,顧繁星背著帆布包走進了彆墅。
她正要脫下腳上的運動鞋時,廚房飄來外婆軟糯的聲音:"洛南這孩子,特意讓百年老店把定勝糕的糖霜減了五成,說繁星在考古場地不宜吃得太甜膩。"
顧繁星脫鞋的動作驟然停住。
轉角的雕花欄杆切割著光影,將外婆銀發間的珍珠簪子碎成點點星光。
手機免提的藍光映在紅木茶幾上,顧媽帶著疑惑的輕笑順著電流傳來:"裴家那個裴洛南?媽,你怎麼從沒..."
萬裡之外的房間內,顧媽指尖摩挲著手機邊緣,她望著書架上的相框——七歲的繁星穿著漢服,踮腳觸碰博物館展櫃裡的青銅鼎,瞳孔裡盛著整個盛夏的陽光。
此刻聽筒裡瓷勺攪湯的輕響,突然讓她想起女兒十五歲那年,捧著剛出土的漢代陶片,連晚飯都顧不上吃的模樣。
那時的繁星,眼睛裡有火,熱烈又純粹,不像現在,總帶著小心翼翼的傷感。
"這都快七個月啦!"外婆無意間提高的話音,驚起窗外歸巢的麻雀。
"上個月雷暴夜,他衣服浸得能擰出水,還蹲在泥水裡給繁星打傘。"老人忽然放輕語調,"後來他守在繁星身邊遞涼茶,說"你慢慢整理,我幫你盯著雨勢"。"
顧媽腦海中不禁勾勒出那個畫麵:暴雨如注,裴洛南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固執地守護著專注工作的繁星。
他的衣服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可眼神卻堅定而溫柔。
顧繁星的後背緊貼著冰涼的雕花欄杆,帆布包裡的陶片標本袋硌得肋骨生疼。
記憶突然翻湧:暴雨傾盆的那晚,她正用脫脂棉擦拭泥水裡的彩繪,裴洛南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時,她握著竹簽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後來他渾身濕透,衣服口袋裡露出半截皺巴巴的《田野考古手冊》。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什麼輕輕觸動,可又很快被她深埋心底。
"洛南現在比考古隊員還專業。"外婆的笑聲帶著驕傲,"上次陪繁星去探方,自己備了三套不同型號的洛陽鏟。"瓷碗碰在紅木茶幾上,發出清越的聲響,"他看繁星畫測繪圖時,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跑她筆下的線條。"
顧繁星驚顫了一下,她記得當時自己心裡泛起的那一絲異樣的情緒,像是平靜湖麵被投入一顆小石子,蕩起了細微的漣漪。
"如果裴小子是真心的,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畢竟能遇到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顧媽摩挲著相框邊緣翹起的相紙,照片裡繁星換牙期的笑容突然變得模糊。
她想起上個月視頻時,女兒身後閃過的身影,而繁星慌亂遮擋鏡頭時,耳尖泛起的紅暈比越窯秘色瓷還要清透。
那一刻,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裡突然湧起一絲希望,或許女兒真的遇到了那個能溫暖她、打開她心門的人。
"可不知道是繁星感情遲鈍,還是還沒有從上一段傷情中走出來,害怕再次麵對感情,反正就是沒有見她回應洛南的熱情,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讓我都替她著急,可我明明感覺出她對洛南也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情愫的。”外婆有點感歎道。
裴媽想起年輕時母親說好姻緣要像老茶,得用歲月慢慢熬煮。於是安慰外婆∶“或許是受的傷太深,不敢再相信愛了吧,給她點時間,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
月光爬上窗台時,顧繁星的手機震動。
裴洛南發來了消息:下周英仙座流星雨,工地視野絕佳,我借到了紅外相機,你……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期待,仿佛在等待著她的回應。
廚房傳來瓷碗相碰的脆響,外婆正往保溫桶裡墊著藍印花布隔熱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