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沿著雕花窗欞的紋路蜿蜒攀爬，在顧外婆膝頭的相冊上投下斑駁光影。
照片裡的女孩蹲在老宅院子裡，肉乎乎的小手攥著半塊碎陶片，鼻尖沾著泥巴卻笑得燦爛。而此刻，昨夜玄關處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又在外婆腦海中不斷回放：顧繁星慌亂後退時撞翻博古架，青瓷香爐搖晃的脆響裡，裴洛南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將她護在懷中。兩人跌落在波斯地毯上的瞬間，裴洛南還下意識地側頭，用肩膀護住她的後腦，連窗外炸響的驚雷都成了溫柔的伴奏。
捧著百合粥躲在樓梯拐角的顧外婆，將一切儘收眼底。
月光透過鏤空欄杆灑在年輕人身上，裴洛南扣住繁星手腕的手指微微發顫，眼底翻湧的情愫比她珍藏的陳年女兒紅還要濃烈。而自家孫女紅透耳根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她被老伴偷親時的慌張。
"到底是開竅了。"
老太太當時就著月光端詳裴洛南側臉，發現褪去西裝革履的商界新貴，眉目間多了幾分煙火氣的溫柔，那小心翼翼又熾熱的眼神，和她年輕時老伴看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轍。
她甚至注意到，裴洛南起身時，還偷偷整理了一下顧繁星淩亂的發絲，動作輕得像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此刻老年機的按鍵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顧外婆故意清了清嗓子才撥通電話。
大洋彼岸傳來的背景音熱鬨得很，鍋鏟翻炒聲混著《最炫民族風》的旋律："媽！是不是繁星和小裴有新進展了？"顧媽扯著嗓子的喊聲裡，還夾雜著顧爸手忙腳亂關收音機的響動。
"何止是進展！"
顧外婆壓低聲音，興奮得拍了下藤編搖椅扶手，"昨兒暴雨把小裴困在這兒，兩人在玄關......"她繪聲繪色複述著，突然聽見聽筒裡傳來"嘩啦"一聲——果然是顧媽激動得打翻了手邊的茶杯。
"真的？"顧爸的聲音拔高八度，背景音裡傳來筆記本翻頁的沙沙聲，"我們的小棉襖終於釋懷了，肯從過去的傷痛中走出來了。”
顧媽在一旁抽著鼻子，聲音帶著鼻音："上次視頻，繁星還嘴硬說隻是普通朋友，我還怕她把自己禁錮在過去的圍城裡走不出來呢。”
想起女兒在異國考古工地的艱辛，顧媽聲音發澀，"還好小裴一直守護著。聽菲兒說，上次繁星在沙漠遺址中暑，他推掉三個跨國會議，包機送解暑藥，還親自盯著醫生照顧她整整兩天兩夜。”
"可不是！"
顧外婆望著樓下，裴洛南正半跪在草坪上，耐心地替繁星係鬆掉的鞋帶，仰頭說話時嘴角揚起的弧度溫柔得能滴出水。
"堂堂裴氏集團總裁，親自給繁星當大廚、當保鏢。上次古墓考察遇上山洪，他連夜調直升機，落地時手裡還攥著沒涼透的薑茶。"
"這魄力！"
顧爸的驚歎混著拍大腿的聲響。
"當年我追你時，也就冒雨送過傘，和人家比差遠了！小裴這孩子，連繁星隨口提過想看的孤本古籍，他都能托關係從國外圖書館借來。"
"對了，小裴說等繁星的漢代漆器修複展結束，要帶她去敦煌！"
顧外婆想起昨夜廚房的場景，裴洛南係著印滿小鴨子的粉色圍裙，一邊熬山藥粥一邊認真地說要給繁星安排考古專家全程講解。
"他連展覽的讚助都聯係好了，新成立的文化遺產保護基金，啟動人寫的就是繁星！不僅如此，他還打算在集團總部建一個文物修複中心，專門給繁星做研究。"
顧爸的聲音裡滿是憧憬，"說不定哪天，咱們能在裴氏大廈頂層看到繁星策劃的文物展，玻璃展櫃裡擺著她親手修複的國寶！到時候開幕式上，咱們就站在最前排，跟所有人說這是我女兒！我還要把小裴拉過來，驕傲地介紹他是我女婿。"
"我就盼著他們早點成家。"顧媽破涕為笑，"等繁星安定下來，咱們也能放心回國抱抱外孫。不過說真的，等咱們回去，得給小裴好好做頓家鄉菜。這孩子為繁星做了這麼多，咱們也得讓他嘗嘗當女婿的待遇……”
掛了電話，顧外婆哼著小曲兒往廚房走。
她慢悠悠踱過去，伸手戳了戳孫女發燙的耳尖："小裴這孩子不錯吧？現在這麼深情的男孩子可不多了，你可要抓緊了，可彆讓他被彆的女孩子拐跑了，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你看他對你多上心，連你的喜好都記得清清楚楚。"
顧繁星手裡的易拉罐差點掉在地上，結結巴巴道："外、外婆您說什麼呢！我們就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