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身影穿梭在紀國公府內院的回廊上，院中草木駁色，簷下銅鈴在微風中發出三兩聲清響，顯得格外幽靜雅致。
“四姑母！”臨川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遂安，臨川，今日怎得空來？”珠簾輕動，高密公主含笑迎出。她年過四十，身著素雅的月白襦裙，烏發簡綰，氣質溫婉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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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母~~~許久未見了，我們來看看你~~~”遂安笑吟吟的走上前，挽住高密的手臂。
“嘻嘻~~~阿姑~~~我們給你帶了暖寶寶，秋衣，還有一些零嘴。”臨川將手裡的塑料袋交給高密身邊的婢女，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現在出門都不習慣帶著宮女了。
“誒呀~~~還是你們兩個丫頭知道心疼人，這禮送到了阿姑心坎上，來，快進來坐。”高密左手一伸，將臨川也給挎住，領著倆丫頭進了屋子。
閒聊幾句李淵生辰當日的安排後，遂安遲疑開口：“阿姑，侄女想請教一事……如今長安的姑姑姊妹裡，你覺得誰的聲音……最像已故的平陽阿姑？”
“平陽”二字一出，室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高密臉上的笑意瞬間黯淡，眼中掠過一絲哀傷。
她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衣袖，溫和的目光帶著探詢：“像你三姑的聲音？……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隻是……”遂安性子雖說開朗不少，但讓他編瞎話，她還是不行。
“昊哥讓的，昊哥十分仰慕三姑母，說是想……想讓他家的鳥學……”這個借口是高陽想的，蘭陵覺得不靠譜，但也沒什麼更好的說法了……
“鳥學人言……倒是聽你姑父說過，那隻鳥是叫草莓吧。”高密公主緩緩點頭。
遂安，臨川瞪大眼睛，四姑母居然信了這個借口……這麼好騙的麼……
高密凝視二女片刻，看出侄女有所隱瞞，卻體貼地不再追問。
“三姐的聲音……清越剛健，如金石之音，非常人可比。”她輕輕歎了口氣，片刻思索後，她語氣微轉，帶著一絲追憶：“若論音色相似……細想起來，倒是你五姑母長廣，說話時的聲調，尤其是那份脆亮勁兒，與你平陽姑姑年少時頗有幾分神似，兩人性子都挺剛烈的。”
“長廣阿姑？”臨川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真的嗎？那太好了！四姑母，我們這就去找五姑母吧？”她說著便雀躍地起身，去拉高密的手。
遂安的臉上露出喜色，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這急性子……也罷，正好也去看看你們的五姑母。”高密被她倆急切的模樣逗笑，寵溺地搖了搖頭，任由臨川拉著自己起身。
姑侄三人相攜而出，室內的檀香與方才那抹淡淡的哀思，被丫頭們的活力與廊外的清風悄然吹散……
晨光初透，帶著幾分涼意。
南平一身利落的絳紅色短儒，發髻高束，屏息凝神，將手中一柄鋼劍挽出了幾個劍花。
她的對麵，紅拂女隨意地倚在兵器架旁，雙臂環抱，唇角噙著笑意。一身素淨的靛藍色勁裝，襯得眉目愈發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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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加油！”高陽坐在石亭裡吃著如意糕，除了給南平加油打氣，就是對著紅拂女傻笑，這丫頭有些害怕她這個小姨，原因麼，小時候調皮時，總被“不聽話就讓出塵來打你屁股”這樣的話給嚇哭……
“停！”紅拂女的聲音清亮乾脆，帶著笑意打斷了南平的展示。她幾步上前，輕輕一拍南平的手腕，“勁兒用岔了，下盤也有些虛浮。南平，你心裡有事兒。”
“什麼都瞞不過小姨，今日甥女前來是想求小姨指點一下劍術……順便教一教回風拂柳劍法……”南平語氣帶上了十二分的懇切，她沒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去搖紅拂女的手臂撒嬌，她的性子有點做不來……
“回風拂柳劍？”紅拂女眉梢一挑，眼中帶著疑惑，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追憶：“你平陽阿姑的看家本領……為何偏偏要學這套劍法？”
她腦海中浮現出武德初年，在秦王府後苑那個春日。那時平陽公主，麵對她迅疾如風的攻勢，劍勢卻陡然一變，不再剛猛無儔，而是變得極其柔韌綿長。
那劍鋒仿佛失去了重量，如風中柔柳般拂動纏繞，輕輕巧巧便將她的淩厲殺招一一卸開，引偏。劍光流轉間，看似輕飄飄不著痕跡，實則蘊含著一股連綿不絕，後勁無窮的力道，讓她空有千鈞之力也無處著落。
那一刻，她才真正見識到平陽公主能在千軍萬馬中指揮若定，立於不敗之地的另一麵，那是一種舉重若輕，以柔克剛的大智慧。
平陽曾讚她身法如“拂曉流雲”，而她則由衷歎服於平陽能將戰場殺伐之氣融於這至柔劍意的境界。可惜……那樣的風姿，已成絕響。
“就……就是仰慕平陽阿姑的英姿！想學她的本事……”南平心頭一跳，下意識避開了紅拂女洞悉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一旁的高陽停止了進食，略帶緊張的盯著紅拂女。
那短暫的回憶讓紅拂女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哀傷，旋即又被慣有的爽利掩蓋，伸手點了點南平的額頭：“小丫頭片子，跟你小姨還耍心眼兒？你這點道行，差遠了！”
她繞著南平踱了半步，突然扭頭看向高陽，嚇得高陽一個激靈，手中的如意糕掉落，小丫頭“嘿嘿”傻笑一聲，目光飄向彆處。
“讓我猜猜……是不是李昊那小子給你們出的主意？說什麼‘唯有此劍法，最能顯巾幗不讓須眉之氣概’，或者‘練成此劍，方不負平陽公主遺風’之類的？”
“不……”
“對對對！昊哥說了，練成回風拂柳劍法可以一統江湖。”
高陽見二姐想要否認，趕忙承認下來，說完吐了吐舌頭，反正昊哥喜歡吹牛，這樣說和昊哥的性子更契合……
“哼，我就知道！”紅拂女臉上浮現笑意，卻又故意板起臉：“那小子，鬼主意一向多得很！攛掇你來學這套劍法，怕不是他自己也想偷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