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兒站在廊下看著，隻見佃戶們臉上帶著憨厚的笑，有的捧著新摘的橘子塞給丁香，有的跟莊頭念叨著來年的種籽。庫房的門敞開著，裡麵早已碼好了往年的收成：成缸的醬菜、風乾的火腿、一摞摞的棉絮，都是莊子裡按例供奉的。
沙延驍從書房出來，接過官家遞來的賬冊，隨手翻了翻，對莊頭：“今年的租子免了三成，賬本上都記著？”
“記著呢！”莊頭連忙點頭，“佃戶們都說二少爺體恤，今年秋收後還自發修了水渠，來年收成準能更好。”
丁香把拿到的橘子送來給桂兒，她嘗了一口，確實甘甜，沙延驍轉頭看到他笑著說：“莊子上豐收了，回頭挑些東西。給你親哥送過去，他們的日子也能鬆快些。”
桂兒連忙說：“多謝哥哥。”
沙延驍又轉頭問管家：“大房那邊的莊子。有沒有上交收成了？”
管家想了想說：“咱們莊子跟他們那邊的莊子是挨著的，按道理應該也是今天。”
那莊頭在一邊插話說：“就是今天，那邊的老周頭昨晚上還在我這喝酒，說今天要忙活一天了，對了，他們莊子他們那邊的莊子是沒有獵戶的，所以他們那邊沒多少野味，也就是佃農閒時下些籠子捕到的一些野兔子而已，哪裡像咱們野豬，野鴨子，山雞應有儘有。”
沙延驍聽了莊頭的話，略一沉吟：“既然他們那邊野味少，就挑兩隻肥些的山雞、半扇野豬，讓人送過去。”
桂兒正好奇大房收成交成什麼樣，便笑著說：“我跟去看看吧，正好也給夫人問聲好。”
兩人帶著幾個仆役，提著沉甸甸的野味往大房去。剛進院門，就見裡麵比自己院裡熱鬨多了。青石板路上幾乎擺滿了籮筐，佃戶們正扛著麻袋往庫房挪，賬房先生戴著老花鏡，站在長桌後劈裡啪啦打著算盤，旁邊堆著高高的賬本。
最惹眼的是幾車綢緞布匹，花花綠綠堆在廊下，還有幾匹西洋樣式的花布，顯然是莊子上額外孝敬的。
庫房門口更是誇張，成缸的紹興黃酒、整扇的臘肉、一筐筐的乾貨，甚至還有幾壇上好的燕窩、海參，由管家親自點數入庫。金寶正站在一旁，指揮著丫鬟趁人不注意把幾匹綢緞往自己屋裡搬，嘴裡念叨著：“這匹孔雀藍的給承仕做小襖正好，那匹水紅的留著做拜年服。”
夫人坐在廊下的太師椅上，手裡撚著佛珠，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帶著幾分得意。見沙延驍和桂兒進來，她放下佛珠，笑著起身：“延驍，桂兒也來了？”
沙延驍讓仆役把野味放下，語氣平和：“母親，莊子上收成好，多些野味，給您和大哥補補身子。”
“你有心了。”夫人示意管家收下，“說起來，今年收成算是不錯的了，光綢緞就收了二十多匹，但是府裡人多，這一分下去就沒多少了。本來還想均兩匹給你們做衣裳。但是想想老五，老六她們孩子還小，要用到的地方多，就先不給你們了。”
她對沙延驍和桂兒說：“你如今雖然分了家，但大家還是親人，缺什麼儘管跟這邊說，也可以給你一點，不過不多就是了。”
這誰都能聽出來，這是夫人嘴上說的好聽話而已。
“謝母親惦記，兒子這邊都好。”沙延驍微微欠身，“您和大哥也保重身體，有什麼事讓下人傳話便是。”
兩人客客氣氣的正說著話，桂兒卻瞥見田小姐正拽著沙延耀往耳房走，臉色漲得通紅。
她不由得八卦了起來，假裝是看莊上的人清點東西，往那邊挪了挪。
隻聽田小姐壓低聲音，語氣帶著火氣：“你看看！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你？好好的大帥之位讓你搶位，你不敢搶，現在莊子裡頭上交的東西還不如彆人。”
沙延耀皺著眉，不耐煩卻又不得不敷衍：“你小聲些！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父親一早就把二弟培養做接班人，軍隊的一些將領都聽他的話。你以為這位置那麼好奪的嗎？弄不好，連命都沒有。而且他雖然現在身為大帥。他手底的莊子其實沒我們多，母親是再怎麼樣也是當家主，他必須得孝敬母親，所以才給我們送些好東西。”
“你真是個窩囊廢。我嫁給你算是白瞎了。”田小姐拔高了聲音，“他沙延驍不過是個……”話沒說完，被沙延耀一把捂住嘴。
“行了！”沙延耀的聲音帶著疲憊，“彆在這丟人現眼，回頭我給你買隻新的金鐲子，彆鬨了。”
田小姐甩開他的手，悻悻地瞪了一眼正院門口的沙延驍，轉身進了自己屋，桂兒也連忙走開。
沙延耀過了一會才從耳房出來，臉上堆起笑：“二弟來了？快坐，剛讓廚房燉了雞湯，一起嘗嘗。”
沙延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了，院裡還有事，先回去了。”說罷，帶著桂兒轉身離開。
沙延驍還很會做人的，把一些收成的東西分給了三姨太，四姨太還有七姨太。
五姨太和六姨太和他們院向來關係平平，而且從前他避走豐城的時候她們兩人還欺負過桂兒，他就更懶得管了。
桂兒挑了兩袋新米、一筐橘子，還有些風乾的野鴨肉，讓阿誠開著車送到親哥吳大富家。
剛進那熟悉的小院，吳大富和吳大華就迎了出來，臉上堆著憨厚的笑：“桂兒來啦！快進屋，外麵風大。”
他們現在不開家具工坊，院子裡頭的木料也清的差不多了。在院裡養了雞，院裡的雞咯咯叫著，牆角堆著過冬的柴火，比從前整齊了不少。
桂兒問：“桃花呢？”
吳大富靦腆的笑著說：“在屋裡頭，她正在坐月子呢。”
桂兒驚喜的說：“已經生了。男孩女孩？”
吳大富笑著說：“是個丫頭。”
桂兒連忙走到他們住的堂屋，桃花正坐在炕頭哄孩子，見桂兒進來，抱著繈褓起身，臉上帶著幾分靦腆：“桂兒來了。”她懷裡的女娃皺著小眉頭，眉眼像極了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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