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驚恐回頭,對上陳政安冰冷雙眸,耳邊響起一道毫無溫度的聲音:“現在不醒,還等什麼時候?”
簡短的話,像是有著特殊的魔力,隱藏著某種規則秩序,如同黃鐘大呂,重重敲打在老陶的心頭,甚至靈魂深處!
老陶麵色煞白,如遭雷擊般,整個人怔愣在了原地,他的意識開始不受自己的控製,夢境世界開始搖搖欲墜,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再深陷於夢境中,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往外推,他無法抵抗,隻能驚恐的看著自己越來越清醒!
“你對我做了什麼!”
老陶伸手去拉陳政安,他不能醒啊!
“黃金鄉!黃金鄉!”
“彆喊了,它救不了你。”陳政安道:“黃金鄉已死,它的規則秩序也在瓦解,不會再出手乾預你的結局,環環相扣的結解開一個,剩下的都會迎刃而解。”
“黃金鄉”的能力既不是“雪域”怖魔那樣的增益能力,也不是“起源”“故裡”那樣的攻擊性法則秩序,它的能力更偏向於迷惑!
“黃粱一夢,早晚要醒過來,這個夢,你已經做的夠久了。”
陳政安的身影在老陶眼裡越來越遙遠,他的世界在崩坍,墜入了無間深淵,親眼看著金色的麥田被撕裂,皎皎皓月慢慢染成了紅色,他絕望的嘶吼,蒼老的臉上全部都是眼淚。
“你也該上路了!”葉星咧嘴一笑,夢境世界開始消失,夢鼠也將失去無限複活的能力,一槍崩出,子彈射殺了鼠王。
隨著鼠王的死去,所有夢鼠化為灰燼。
“哥。”葉矜矜和葉星站在一起,兩人不約而同抬頭,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紅色,周圍的景象天旋地轉,如同被打翻了的彩色顏料,雜亂無章。
老陶跌坐在一切變故的中心點,各種混亂的記憶如電影一幕幕,注入老陶腦子裡。
天地大變,金色麥田枯萎,世外桃源一樣的黃金鄉變成了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孤零零的村子坐落在荒草中,茅屋瓦舍也已經成了斷壁殘垣,四處漏風。
十幾個男男女女站在村子外,訥訥失神,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們才回過神,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馬濤和宋旭看到了葉星兄妹,先是一愣,隨後回過神,快速跑向二人。
“葉神!矜矜!”
葉矜矜大喜過望:“馬哥!宋哥!你們恢複記憶了?”
馬濤和宋旭點頭,看著兄妹兩人,有太多的話想說,最後隻化作相視一笑:“能見到你們太好了!”
“這才是黃金鄉真正的樣子,對嗎?”夜風吹拂而過,陳政安眸色幽幽,俯視著老陶:“跟你夢裡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不,這不是我記憶裡的黃金鄉,我初到黃金鄉的時候,它就是我記憶中的模樣,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空氣裡都是麥子的清香,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老陶沉醉在回憶裡,他不知道黃金鄉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執拗的不肯相信,眼前看到的是黃金鄉。
“你已經分不清真假了。”陳政安輕輕搖頭,老陶太過執迷自己的世界,不肯接受真相,所幸夢境已經解開,老陶已經構不成威脅。
看著眼前一片荒涼,陳政安悄無聲息的歎了口氣,這一次,他賭輸了,黃金鄉隻是一片不毛之地,並不存在滿倉糧食,所謂的金色麥田,隻是黃金鄉根據自己的能力編織出的障眼法。
所謂黃粱一夢,本身也是一場夢,一場來自怖魔,為來到它的世界的客人編織的美夢。
這場黃粱夢,迷惑了老陶,老陶沉醉在這個夢裡,衍生出了新的夢境,這個夢境和“黃金鄉”的能力相互補充,彼此融合,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夢中世界。
在這裡,人人安居樂業,寄情農閒,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複始,過著淳樸而簡單的生活。
這個夢,真實到能夠影響所有人。
任何進入黃金鄉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被夢境覆蓋,直接進入夢裡的世界。
食夢而生的夢鼠被這個巨大的夢境吸引,來到了“黃金鄉”,寄生其中,以老陶和“黃金鄉”的夢為食物,誕生出數量龐大的妖鼠大軍。
老陶在夢境中迷失,分不清真實的怖魔是什麼樣子,將假的麥海當做真實,將夢鼠作為敵人,害怕夢鼠啃食麥田,於是借進入黃金鄉的覺醒者之手,試圖除掉夢鼠。
夢鼠和老陶,既是敵對關係,又是同一陣線,對於外來的覺醒者,他們陰謀算計,大部分覺醒者最終都死在了“黃金鄉”,隻有少部分,識破了夢境的真相,但又沒有破除夢境的能力,最後被“黃金鄉”的擬態洗去記憶,變成了“黃金鄉”的養護者。
到了此時此刻,事情的大致過程已經浮出水麵。
唯有老陶的執念,不知何起。
“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們做了這麼多,可是最終什麼也得不到,你們毀了我的夢,也毀了自己的夢,舍棄真相並沒有什麼不好,有時候,真相比謊言更讓人不能接受。”老陶雙眼渾濁,行將就木:“成為原始母體並不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也不想造下那麼多的殺孽,我隻想找個地方安享晚年,度過剩下的日子,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要破壞?”
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是他兒時的記憶,也是他曆儘千帆後,想要回歸的恬淡生活。
這,隻是一個曾經的空巢老人,最本真的願望。
陳政安微微垂眸,所謂的原始母體,是災難之初,被紅月物質影響,放大了人心縫隙之後產生的第一批變異者,但現在這樣一位手上染滿鮮血的存在,卻發出了無奈而讓聞者沉默的感慨。
一切,不是他們自己願意。
成為原始母體,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是沒有辦法才造就的結果。
“活在夢裡,不願意醒來,希望可以借此逃避曾經的罪孽。”陳政安蹲下身,平視老陶:“既然心中有愧,一切無法挽回,不如想辦法從其他地方補救,為活下來的人在這惶惶末世,求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