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臘月的廣州火車站,寒風卷著煤灰掠過站前廣場。淩晨將帆布行李箱的綁帶又緊了緊,箱角貼著的"廣州九龍"聯運標簽已被磨得發白。七點半的晨光斜斜切過候車廳,墨綠色的廣九直通車正吐著白霧,斑駁的車漆記錄著這條跨境線路的滄桑。
隨著一聲悠長的汽笛,車廂連接處的鐵鉤發出清脆碰撞。老式列車緩緩啟動,車輪碾過鐵軌的"哐當"聲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硬座車廂裡擠滿了抱著陶罐的商販、裹著藍布頭巾的婦人,空氣裡浮動著臘腸熏製的香氣與廉價雪花膏的甜膩。淩晨將凍得發麻的手揣進中山裝口袋,看著窗外成片的甘蔗林向後退去,頭戴竹笠的農民在水田裡彎腰勞作,遠處的白牆灰瓦村落漸漸化作水墨畫裡的淡影。
七個小時的車程恍若穿越時空。列車在石龍站短暫停靠時,小販舉著油紙包的雞仔餅穿行過道;暮色漸濃時,乘務員推著鐵皮餐車售賣搪瓷缸裝的茶水。當維多利亞港的燈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紅磡火車站的鋼結構穹頂終於刺破薄霧。淩晨攥著被汗水浸濕的車票,看著鏽跡斑斑的車門緩緩開啟,鹹澀的海風裹挾著粵語叫賣聲撲麵而來——1979年的香港,正以霓虹與煙火交織的姿態,迎接這個從穗城而來的年輕人。
淩晨攥著還帶著體溫的車票,在紅磡站湧動的人潮中精準找到了出口。潮濕的海風裹挾著鹹腥氣息撲麵而來,霓虹燈牌的光暈在暮色裡暈染成朦朧的光斑。他剛邁出石階,就聽見熟悉的呼喚穿透喧鬨——林琳站在接駁巴士的站牌下,米白色職業西裝襯得她身姿挺拔,藕荷色披肩方巾隨風輕揚,在一片灰撲撲的西裝革履中格外亮眼。
"阿晨!這裡!"林琳笑著揮手,腕間的珍珠手鏈輕輕晃動。她身旁立著個戴著蛤蟆鏡的年輕男人,水洗藍牛仔褲裹著修長雙腿,銀灰色太空褸在晚風裡鼓成流暢的弧度,胸前印著抽象幾何圖案,袖口處還彆著枚金屬徽章。那材質泛著奇異的光澤,像把銀河碾碎了織進布料。
淩晨的呼吸驟然凝滯。記憶如潮水翻湧,前世他正是錯過這股時尚浪潮,如今卻在1979年的香港街頭,與改變命運的契機迎麵相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藏在行李箱夾層的《射雕英雄傳》《大俠霍元甲》彩漫武俠小說手稿,他盯著那男人身上反著微光的麵料——防風、輕便、保暖,這不正是即將席卷內地市場的"劃時代單品"?火車站外呼嘯而過的電車帶起穿堂風,他突然覺得後頸發燙,像是被未來十年的商機浪潮推著往前走。
"阿晨,這位是黎坤叔派來接你的阿傑哥,在《明報畫刊》做事。"林琳的介紹聲傳來。阿傑摘下蛤蟆鏡,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目光掃過淩晨手中的行李箱:"黎叔交代,手稿帶來了吧?畫刊那邊等著排版。"淩晨心頭一動,將行李箱往身前拉了拉,突然笑道:"帶來了,你拿回報社,但是必須要保管好,排版時間緊迫,隻有這個手稿。"阿傑清楚事情的重要性,他接過淩晨的稿件後便直接打的士回報社。
淩晨抬手抹了把額頭的薄汗,重生者的心跳震得耳膜發疼——他看到那件太空褸,這不僅是件外套,更是叩開財富與聲名之門的雙重密鑰。
紅色的士尾燈在彌敦道的霓虹洪流中漸漸融成一點猩紅,阿傑離去時公文包裡不僅裝著《射雕英雄傳》與《大俠霍元甲》的彩漫手稿,更封存著淩晨對武俠出版與時尚產業碰撞的野心。街燈將林琳的睫毛剪成細密的金羽,她望向淩晨的目光裡,既有久彆重逢的欣喜,又藏著獨自打理東方博程公司的疲憊。
"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點東西?"林琳話音未落,淩晨已將她裹進帶著鐵鏽味的懷抱。廣九列車七小時的顛簸仿佛都沉澱在他外套的褶皺裡,混著茉莉發香化作滾燙的溫度。他的掌心貼著她肩胛骨微微凸起的弧度——這些日子她獨自應對香港商界的刁難,深夜傳真機的嗡鳴、客戶談判的唇槍舌劍,此刻都化作懷中真實的震顫。
林琳先是本能地繃緊脊背,旋即像浸透水的棉線般鬆弛下來。她的指尖輕輕叩在他後頸,這個動作曾無數次安撫過他焦灼的情緒。尖沙咀的海風卷著維港的鹹味掠過,將她藕荷色披肩掀起又落下,在霓虹交錯的光影裡,兩人的影子時而重疊,時而被車燈割裂。
"以後我們會越來越多時間在一起的。"淩晨的聲音壓在她發旋處,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收緊雙臂,仿佛要將未來所有相伴的時光都揉進這個擁抱裡。遠處天星小輪的汽笛聲穿透暮色,與1979年香港街頭的喧囂,共同見證著比任何言語都鄭重的承諾。
"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點東西?"林琳話音未落,淩晨已擺了擺手,指尖還殘留著火車餐盒裡油漬的觸感:"在火車上啃了兩隻雞翅、一個雞腿,到現在嗓子眼還冒油呢。"他拍了拍微微發鼓的腹部,嘴角沾著的一點醬汁在路燈下泛著油光,"直接去飛圖娛樂的辦公室吧,我們在的士討論一下太空褸的生意,你可能又要忙著太空褸的物料采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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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望著他眼底跳動的熾熱,忽然想起這半年來他伏案疾書的無數個深夜。此刻海風卷起她肩頭的披肩,卻吹不散他眉梢燃燒的鬥誌。兩人並肩走向街邊的計程車,林琳揚手攔下一輛頂燈泛著紅光的出租車,轉頭說道:"去銅鑼灣駱克道,最近娛樂公司都喜歡馬往那邊駐點,唱片行和錄音室的設備都能就近采買。"
記憶如潮水漫過心頭。前世的他,曾在八十年代的街頭見過無數年輕人穿著這種外套招搖過市。錄像廳外,騎著嘉陵摩托的青年裹著反光麵料呼嘯而過;夜市攤前,燙著大波浪的姑娘將太空褸隨意搭在肩頭,金屬拉鏈與耳環碰撞出清脆聲響。這種以滌綸為麵料、夾棉菱形格內裡填充太空棉的外套,憑借輕盈保暖的特性,徹底顛覆了人們對冬季服裝的想象。
無領拉鏈夾克的簡潔版型,搭配紅色、天藍等鮮豔色彩,在視覺上極具衝擊力。無論是配牛仔褲與運動鞋的休閒風,還是搭運動褲與帆布鞋的運動風,都成了年輕人彰顯個性的標誌。而最轟動的當屬某部香港武俠片——雨夜打鬥中,男主角黑色太空褸上滑落的雨水與明滅的金屬拉鏈,經鏡頭定格後,直接引爆市場。再加上陳百強等明星的日常穿搭示範,讓這種被稱作"能穿在身上的宇宙飛船"的外套,從尖沙咀火遍內地小城,縫紉機晝夜趕工也供不應求。
此刻,1979年底的香港街頭,這件尚未風靡的太空褸就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淩晨的呼吸急促起來,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行李箱拉杆,眼中閃爍著灼人的光芒:"林琳,你看剛才阿傑身上那件銀灰色外套——太空褸,這就是我們要抓的下一個風口!"他攥住林琳的手腕,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不出三年,這玩意兒會像野火一樣燒遍內地大街小巷!"
夜風掀起林琳的披肩,卻吹不散淩晨連珠炮般的話語:"它用的是滌綸麵料,內裡夾著菱形格太空棉,又輕又抗風,比老式棉襖舒服十倍!"他伸手在空中比劃著夾克輪廓,"無領拉鏈的簡潔款,紅的藍的亮得紮眼,往身上一穿,站哪兒都是焦點。配牛仔褲就是街頭潮人,搭運動褲直接能上球場,哪個年輕人能忍住不買?"
"更關鍵的是好做!"淩晨突然壓低聲音,瞳孔裡跳動著誌在必得的火焰,"不需要複雜工藝,普通裁縫鋪的機器就能批量生產。等香港這邊流行開,我們立刻建廠鋪貨,搶在所有人前麵把"太空褸"三個字烙進內地人的腦子裡!"他把林琳緊緊摟入懷中,他仿佛已經看到未來滿大街穿著鮮豔太空褸的人群,"這是能改變我們命運的機會!"
計程車的頂燈在夜雨裡暈開朦朧的光圈,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響混著車載電台的粵語老歌。淩晨扯鬆中山裝領口,身體前傾幾乎要貼到前排座椅間的隔板,指尖在車窗霧氣上反複勾勒著太空褸的輪廓。
"看這菱形格走線,"他的指甲刮出細碎紋路,"滌綸麵料加太空棉夾層,廠裡現有的縫紉機就能改版型。"後座的林琳膝蓋上攤著皮質筆記本,鋼筆尖懸在紙頁,睫毛隨著街燈明滅輕顫。
"紅色和天藍做主打色,"淩晨忽然抓住她握筆的手,在空白處草草畫出爆炸式的宣傳符號,"第一批貨先印幾何圖案和英文標語。"出租車猛地轉彎,他被慣性甩向林琳,發梢掃過她耳際的珍珠耳釘。
林琳穩住搖晃的筆記本,油墨在"成本核算"字樣旁洇出小暈:"麵料供應商我聯係過三家,但夾棉工藝..."話音未落就被淩晨截斷:"找成衣廠代工!先搶占市場比什麼都重要!"他掏出皺巴巴的列車時刻表,在背麵飛快計算,"七九年年底試產五百件,八零年開春在《明報》打整版廣告..."
霓虹燈光掠過車窗,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射在計價器上。當駱克道的路牌閃過雨幕時,林琳終於放下鋼筆,紙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浸著汗水:"你確定這陣風...能吹到內地?"淩晨轉頭看向她,瞳孔裡燃燒的熾熱比車外任何一盞霓虹燈都明亮:"不是風,是海嘯。我們要做站在浪尖的人。"
出租車在駱克道霓虹交錯的街頭緩緩停下。淩晨推門下車時,潮濕的海風裹挾著唱片行的音樂撲麵而來。他眯起眼睛打量熙熙攘攘的行人,目光掃過百餘個路人,卻隻捕捉到兩件零星的太空褸——一件是褪色的藏青款裹在中學生肩頭,另一件銀灰色外套被隨意搭在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臂彎。
"看到了嗎?"淩晨喉結滾動,聲音壓得很低,皮鞋碾過地磚的裂紋,"現在還是星星之火。"他轉身望向林琳,路燈在鏡片後映出兩簇跳動的光斑,"香港找三家代工工廠,簽排他協議。你明天就去旺角布料市場,把能找到的滌綸麵料和太空棉全部鎖定。"
林琳翻開隨身的鱷魚皮筆記本,鋼筆尖沙沙作響:"原料運到深圳後...""直接送到千色服裝的合作工坊。"淩晨從西裝內袋掏出泛黃的路線圖,指腹重重按在東莞的位置,"珠三角有三十多家小廠等著接活,我們出模板、供原料,貼上"潮尚"的香港的品牌商標,三個月內鋪滿廣州各個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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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抓住林琳的手腕,溫熱的掌心傳來不容置疑的力道:"等香港街頭穿太空褸的人多起來,內地市場早就被我們占滿了。"遠處唱片行傳來鄧麗君的歌聲,與計程車的鳴笛聲交織成網,而淩晨眼中倒映的,是即將席卷全國的時尚狂潮。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灑在駱克道上,給街道鍍上一層流動的暖金。計程車碾過發燙的瀝青路麵,揚起的塵埃在光柱中翻湧,恍若懸浮的星子。淩晨推門下車的瞬間,熱浪裹挾著唱片行飄出的《鐵塔淩雲》旋律撲麵而來,街邊冰室冷氣與大排檔的咖喱香氣在半空激烈碰撞。
他抬手遮擋刺眼的日光,望著街道上來往稀疏穿著太空褸的行人,下頜線條繃得筆直。林琳站在他身側,看著他襯衫後背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跡,卻仍固執地比劃著布料剪裁的手勢,忽然覺得胸腔裡漲滿溫熱的情緒。那些挑燈夜戰的圖紙、反複修改的方案、深夜碼頭驗貨的月光,此刻都化作他眼中灼灼的光。
"這次一定..."淩晨的聲音被摩托車轟鳴聲切斷,他轉身時卻撞進林琳突然傾身的擁抱。她的手環過他汗濕的後頸,帶著橘子汽水甜味的吻輕輕落在他唇上。陽光穿過她飛揚的發絲,在兩人交疊的影子裡灑下細碎金斑,不遠處冰室的夥計吹了聲口哨,露天茶座傳來零星的起哄,卻驚不散這場突如其來的溫柔。駱克道的喧囂在這一刻退成模糊的背景,隻剩彼此急促的心跳,混著午後滾燙的風,在空氣中發酵成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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