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解放路的騎樓染成蜜色,阿勇跨上二八大杠,後座的鋼架隨著顛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淩晨攥著牛皮紙袋,袋角露出千色服裝新店的宣傳畫稿,在風裡輕輕翻卷。"慢些騎!"他貼著阿勇耳邊喊,街邊糖炒栗子的香氣裹著霓虹招牌的光暈撲麵而來,遠處海珠廣場的廣州賓館已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
自行車拐入沿江路時,珠江的腥鹹味混著汽笛聲漫過來。天字碼頭的石階上,挑夫們正踩著跳板搬運貨物,竹扁擔的吱呀聲與江水拍打船舷的聲響交織。阿勇刹住車,後座揚起細小的塵埃,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望著淩晨大衣下擺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
淩晨踏上鏽跡斑斑的鐵跳板,回頭叮囑:"消防栓再檢查三遍,舞台電路找供電局的人來看!"江麵上的渡輪亮著昏黃的桅燈,緩緩撥開墨色的水麵。阿勇站在碼頭上揮手,身影漸漸縮成沿江路燈下的小黑點,背後騎樓的霓虹招牌"廣州賓館"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輪渡馬達的震顫透過船板傳來,淩晨倚著生鏽的欄杆,看海珠橋的鋼架在江麵投下破碎的倒影。遠處中山大學的鐘樓飄來晚禱鐘聲,與碼頭小販的吆喝聲纏繞在一起。他摸出兜裡的平安結,林琳繡的紅線在月光下泛著暖意,忽然想起開業典禮那天,舞台上的燈光大概也會這樣照亮千色服裝店新裝展示的每個瞬間。
當輪渡緩緩靠岸,中大碼頭的石階上落滿木棉花。淩晨踩著碎影往小洋樓走去,身後江麵波光粼粼,載著他對廣府街開業的期待,也載著1979年最後幾天的熱烈與不安。夜風卷著他的大衣下擺,恍惚間,仿佛已聽見未來舞台上模特走秀的腳步聲與觀眾的讚歎聲正從江對岸洶湧而來。
濱江路的夜風裹挾著珠江的寒氣,如無數細小冰針般紮進淩晨的骨縫。他攥著黃銅鑰匙的指尖凍得發麻,開鎖時幾次打滑,好不容易推開小洋樓雕花鐵門。廊下懸掛的風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在寂靜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清寒。
衝進茶室的瞬間,刺骨的冷意撲麵而來,硯台裡的墨汁都結了層薄冰。淩晨顧不上撣落肩頭的霜花,迅速蹲下身子,從牆角摸出乾燥的炭塊和報紙。火柴擦燃的刹那,橙紅色火苗竄起,映亮他凍得發紅的臉龐。他將炭塊輕輕架在銅爐裡,看著火焰貪婪地舔舐著木炭,漸漸騰起嫋嫋熱氣。
茶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唯有炭爐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淩晨搓著雙手,嗬出的白氣在麵前彌漫。他起身取下牆上的紫砂壺,壺身還殘留著前日茶湯的餘溫。當滾燙的山泉水注入壺中,茶葉在沸水裡舒展的瞬間,一股醇厚的茶香頓時在室內散開,與炭火的暖意交織在一起。
窗外的風依舊呼嘯,玻璃窗上凝起了細密的水霧。淩晨蜷縮在藤椅裡,捧著溫熱的茶盞,看著炭爐裡跳動的火苗將四壁染成暖黃。茶水入喉,驅散了體內的寒意,也讓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他閉上眼睛,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廣府特色街——那裡的舞台搭建好了嗎?音響調試是否順利?開業當天的流程是否還有疏漏?
炭爐裡的火星突然迸濺,將淩晨的思緒拉回現實。他起身添了塊炭,看著火焰重新旺盛起來,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這一刻,茶室裡的溫度漸漸回升,而他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更多個這樣與寒冷、與焦慮對抗的夜晚,直到廣府特色街盛大開業的那一天。
炭爐劈啪作響,紫砂壺嘴蒸騰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細小水珠。淩晨解開大衣紐扣,讓帶著炭火溫度的空氣漫進衣襟,指尖摩挲著茶盞外壁的冰裂紋,看琥珀色的茶湯在杯底泛起歲月沉澱的光澤。二十年陳的普洱順著喉管滑下,像條溫熱的綢緞熨過五臟六腑,連指尖的寒意都化作細密的汗珠滲了出來。
茶室的玻璃窗蒙著厚厚的水霧,他伸手隨意抹出個圓洞,望見濱江路上零星的路燈在雨簾裡暈成暖黃的光斑。炭火燒透的紅炭映得滿室通亮,架在爐上的銅壺發出低鳴,與遠處江麵輪船的汽笛聲遙相呼應。杯底的茶渣沉澱成山,他又添了沸水,看陳茶第二泡的色澤愈發濃鬱,仿佛把整個八十年代的醇厚都泡進了這盞茶裡。
忽然想起白天在廣府街看見的雕花窗欞,此刻應該也裹著層薄霜吧?淩晨蜷進藤編太師椅,讓茶香混著炭火氣漫過周身。紫砂壺蓋與杯沿相碰的清響中,他恍惚看見開業那日千色服裝店門前的熱鬨景象——模特們踩著木質地板搖曳生姿,四大歌手的歌聲穿透潮濕的空氣,而這杯陳年普洱的暖意,或許正藏在某個觀眾捧在手心的茶杯裡,默默見證著時代的更迭。
電話鈴聲響起,他懶洋洋的去接電話,竟然是香港的劉冠亭打來的電話。炭爐突然爆開一朵火星,驚得淩晨握著聽筒的手微微一顫。劉冠亭亢奮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從香港那頭傳來,幾乎要穿透聽筒:"阿晨!張覺榮唱《沉默是金》時,錄音棚的老師傅都傻了!你教的氣聲唱法,配上那把滄桑嗓,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簡直就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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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壺在炭火上發出尖銳的哨響,淩晨卻渾然不覺。他扯鬆襯衣紐扣,領口露出被熱茶蒸紅的皮膚,望著玻璃窗上蜿蜒的水霧,仿佛看見張覺榮在錄音棚裡低吟的模樣。"程小寶把樣帶搶去電台首播,明天全港都得聽見這把聲音,這首歌絕對又是一首金曲!"劉冠亭的笑聲混著背景裡此起彼伏的粵語交談,"羅記那幫老狐狸,搶歌搶到差點掀翻桌子!"
茶水在杯裡晃出細小漣漪。劉冠亭繼續說,另外那個專輯,個個邀約歌手都很給臉子。羅記還說下次見到你一定請你喝酒,你寫給他的那幾首歌簡直就是量身定做。葉振堂唱?滾滾長江東逝水?也是絕了。徐小明對?大號是中華??好小子??柳葉船?非常滿意,葉振堂渾厚的嗓音仿佛已經在耳邊響起,"滾滾長江東逝水"的豪邁詞句,與廣府街即將開業的熱鬨畫麵在腦海中重疊。
"徐小明點名要見你!"劉冠亭突然壓低聲音,"他說《大俠霍元甲》的改編權,出雙倍價錢都得拿下!"淩晨喉結滾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冰涼的外壁。窗外的雨勢突然變大,劈裡啪啦砸在鐵皮雨棚上,卻蓋不住聽筒裡傳來的喧囂——那是屬於音樂人的狂歡,是時代浪潮即將翻湧的前奏。
"專輯後天就能壓盤,具體後期製作交給新藝城葉總處理!"劉冠亭的聲音帶著破音的興奮,"我明早帶團隊到廣州,把廣州的錄音設備全調試一遍!說不定還能趕在廣府街開業來場露天ive!"淩晨望著炭爐裡漸熄的火苗,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茶水早已涼透,可胸腔裡跳動的熾熱,比這冬日裡任何炭火都要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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