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同袍的信賴和責任感,他也向鄂州方向的嶽飛送了信,倒不是指望對方來救援自己,而是希望對方能提前做好準備,等朝廷的指令到來後,無論是救援己方還是圍魏救趙都能動作更快一點。
畢竟此前朝廷授予的“便宜行事”權都被陸續收回,此次官家雖然讓他們三人各自回到防區重掌軍權,卻不曾再授予此等權力,這意味著無論是韓世忠還是嶽飛,都隻能以“臨機專斷”組織防禦需事後上奏),卻不好主動出擊。
原則上兩宋時期將領出征、調動、增援都需有皇帝詔令或樞密院調令。特彆是涉及北伐、反擊金軍這類重大戰略行動,必須由朝廷決策,否則被視為違製甚至謀逆。)
完顏宗弼駐軍泗州城,見宋軍退去,一邊跟手下嘲笑“韓潑皮倒是學精了,不與我正麵硬撼”一邊謀劃接下來的動作——泗州在多年的拉鋸中其實也快變成白地了,能為金軍提供的補給不多,更重要的是此次南下其實比較匆忙,征發來的部隊中,女真人的作戰意誌還好,其他契丹、渤海、韃靼人的作戰意誌就不是那麼堅定了,至於北地漢軍和簽軍,那更是雜牌部隊,而且這些漢人還總想著開春前趕回去種地。
早先女真起家的時候,對待簽軍態度非常惡劣,且政策極具強製性,但是隨著金人在北方廣大地區統治的需要,以及頻繁的強製征發引發民間強烈抵觸,外加金人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對待漢人軍隊和簽軍的態度有一定程度的緩和,當然本質上簽軍依然是強製征調平民丁壯入伍的軍事製度)
所以完顏宗弼必須抓緊戰機,儘可能在春天到來前取得戰果,以免軍心不穩。
他同樣認為此次南下,宋軍想要反應過來肯定要花費一些時間——宋人朝廷在軍事上自縛手足的做法對金人並不是秘密,等韓世忠的求援信送回去臨安,再抽調大軍來抵禦自己,自己早帶人打到建康府了,到時候趙構小兒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自己再擄掠一番,趁著開春前撤回北方,沒準趙構就又要責怪嶽飛、韓世忠,說不得就要把他們下獄。
不過韓世忠也不是莽撞之人,他見金軍勢大,便下令士卒多設拒馬、鹿角、壕溝布防,又令嶽超、曹成等人前往楚州方向加強防守,隻等待援軍。完顏宗弼派人攻打幾次都沒占到便宜,正想著是不是要繞路前往建康看看,就接到了探馬急報:
“嶽家軍旗號現於潁州!”
聽到這個消息的宗弼麵色驟變,他一猜便知道這是嶽飛在玩圍魏救趙的把戲,隻是想不通對方反應怎麼會這麼快,總不能是趙構提前安排好的吧?
“都元帥,也許是嶽飛擅作主張也說不定,又或者是小股部隊的疑兵之計。”
隨軍的完顏突合速說道,他昔日在郾城與嶽飛鏖戰,被打的落花流水,自然也不會輕視嶽飛,不過他也認為嶽飛不可能這麼快收到臨安方向的指令,所以更相信是嶽飛虛張聲勢。
不過完顏宗弼最後還是搖搖頭,他不會忘記郾城時候自己信心滿滿,加上偵知宋淮南東路之張俊、王德軍已由亳州退回廬州,就想著乘嶽飛孤軍深入將其一口吞掉。
結果精銳騎兵一萬五千人以及步兵十萬,外帶自己的王牌鐵浮圖、拐子馬,對陣隻有一萬多人的嶽家軍,全部飲恨沙場,鐵浮屠折了半數,拐子馬也被鉤鐮槍戳得人仰馬翻,若不是撤的快,怕是連自己也要交代在潁昌城下。
如今嶽飛很可能要去打開封,完顏宗弼肯定是無法接受的,畢竟眼前的韓世忠雖然打不過自己,但是自己一時也乾不掉對方,若是拖的時間長了被抄了後路,怕是大軍就要軍心渙散了。
所以宗弼最後還是決定趁著沒被斷掉後路,先行撤退。
......
十多萬人的軍隊無論行進還是撤退都是一項大工程,尤其是這還是一支多民族混合武裝力量的情況下,為了避免撤退變成潰散,他讓完顏突合速帶隊先撤,又讓麾下的蒲察世傑去協助開路,自己居中,忠實狗腿子孔彥舟帶著簽軍殿後,還告訴他若是韓世忠軍來攻打,可以丟下簽軍,隻保住北地漢軍便可。
大軍的撤退就這麼進行了兩日,士兵隊列和輜重車隊逶迤十裡,好在韓世忠兵少,除了在後方搖旗呐喊禮送出境外就沒啥行動,雖然煩人但是也沒什麼危險。
目前金軍正前往潁州方向,想要嘗試支援開封,順帶截斷嶽家軍的後路。
“傳令三軍,加快行軍速度!”完顏宗弼站在馬背上,看了看即將落下的太陽,遙望前方的淮水,沉聲下令。
隨行的右監軍完顏撒離喝點頭附和:“此處地勢雖平,但水網眾多,大軍行進不便,易設埋伏,須防嶽飛狡詐。”
金兀術也有此擔憂,歸師最怕敵人銜尾追擊和前方敵人埋伏,不過探馬表示韓世忠後續追擊部隊距離大軍大約有兩日的距離,便是急行軍也要一日多,對方若是真急行軍,趕過來也沒力氣打仗,跟送死也沒什麼區彆。
所以目前金兀術最擔心的還是嶽飛截斷自己的歸路,如今“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牛皮已經被吹爆,所以金軍麵對宋軍的時候心理優勢就沒那麼大了,反過來,若是看到嶽飛的旗號,沒準這幫家夥還會被嚇破膽,那些簽軍甚至可能當場跳反。
如今根據線報,嶽飛是從鄂州殺往開封的,距離此地有千裡之遙,金軍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飛不了這麼快,但他不能不管,若是真讓嶽飛收複開封,怕是要天下震動,隻希望留守開封的任熊祥開封府少尹,行台工部郎中,同知汴京留守事)和完顏活女完顏婁室長子)能頂住壓力,不要投降,並堅持到自己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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