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慢慢道:
“我啊,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在人間混吃等死的廢物,你叫我老頭,老不死的,隨你,都行。”
步溪橋眼眸壓的更深。
老人家話音微微一頓,突然凝望著那柄鏽劍,意味深長道:
“我吧,以前一直恍恍惚惚的,活的跟做夢一樣,不過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夢突然就醒了,我記起了我的名字。”
步溪橋抵住劍柄的手掌,下意識的鬆開,餘光也同樣看向身側的劍塚。
此刻他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即便這個猜測,多少有些荒謬。
如墜雲霧,四野不清,失神低喃。
“沒死~”
老人家眼中帶著些許釋然,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道:
“是的,沒死。”
“不過原本我以為我死了,我說的是心死了,可是後來我發現,沒死透,然後就活了,再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老人家還是沒說那三個字,也還是沒說出自己的名字來,可是答案,卻早已經明明白白了。
他就是這柄劍的主人。
步溪橋整個人是懵的,在觀老者,目光恍惚,心緒不寧。
一個所有人都認定死去的人,一個你崇拜且敬重的偶像,突然有一天,就這麼活生生的站在你麵前。
這種感覺當真是難以言說。
他一時分不清,這是真的還是夢。
亦不知道自己該當如何。
接受了。
那就證明自己所知道的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麼慷慨負大義,為天下而死,還是死戰不退,寧死不降,那一段段關於他的過往都是假的。
不接受。
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無可分辨,又如何辯。
自嘲一笑,失神而道:“長明燈滅了,劍棄了,天下拋了,都做這麼絕了,為何還要回來?”
齊星河聽得出來,步溪橋言語中是在質問自己,同樣也有責備。
他能理解。
對於劍城裡的人來說,隻有死掉的那個齊星河才是初代劍官,才是曾經的劍主。
這座天下,這座城,需要的也一直都是那個死去的齊星河,而不是活著的。
他活著。
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信仰的崩塌,道心的否定。
他不該活著,或者不該回來。
齊星河沒有解釋,總歸說不清,隻是娓娓道:
“有些事情,說不清,有些事情,看不清,浩然這片天下很大,並非隻有劍城前後的兩座天下,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世界並非是非黑即白的,也並非隻有人和妖。”
“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
“我沒有你勇敢,做了懦夫,逃離了這座城,甚至逃離了自己的世界,選擇置身夢境,而後大夢不醒。”
“迷迷糊糊裡,我把自己也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