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向南,明月西垂,一艘雲帆,孤獨向北。
界書橫空時,許輕舟瞻仰了一眼,這種看熱鬨看到自己頭上的事情,於他漫長的四千年生平中,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多感無趣。
少有煩悶。
他知道,這一燦爛,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永恒殿他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恨,對於這座生來就不得不站在自己對立麵的神殿,許輕舟一直都是心存敬畏。
星盞落也好,歲時盈也罷,乃至那些素未謀麵的神,許輕舟始終正視。
他們是神。
興許會和星盞落一樣,有一點傻呼呼的。
可是。
傻不等於蠢。
傻是一個生靈的外在表現,可以是豁達而不在意細節,也可以是天真隻向往美好...
而蠢是連演都演不出來的。
他的敵人是神,神怎麼會蠢呢?隻要他們不蠢,當自己名字掛在那天上時,或者在之前雷池降臨時,他們一定就注意到自己了。
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當初。
那位將自己推下混沌海的家夥,不管是誰,它也一定會在。
所以。
此去前路,那片極北之地的浩然天門,於許輕舟而言,本就是九死一生。
一如當年西海一般。
隻是昔日。
敵人不知自己,自己可以占儘先機,而現在,自己在明,敵人也在明。
兩邊都明牌了。
如果許輕舟是他們,一定會在那極北之地擺下一場鴻門宴,或者是布下一個口袋,以逸待勞,等著自己鑽進去。
以殺劫鎮壓自己。
因為。
哪怕許輕舟知道那是險地,也不得不去,哪怕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踏進去。
昔年入局。
百年布局。
今時對弈。
是破局,還是身死。
結果如何?
許輕舟心中也沒底,可能會輸,當然也可能會贏。
總歸。
自己已經把該占的便宜都占了,把自己所能得到的資源也都拿了,剩下的也隻能背水一戰了。
若是僥幸勝了。
至此浩然安瀾,自己就回去,還解憂行善,陪著他們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偶爾仰頭,看一眼天,也說上一句。
敢問天上仙人,我在人間,誰人敢來?
若是不幸真的敗了....
敗了就是敗了。
哪有那麼多想法呢?
許輕舟有一萬種失敗的可能,卻有一個不得不贏的理由,隻有自己贏,浩然才有可能生。
此一去。
至少自己要震懾住七神,哪怕打不贏,也要拖住他們,讓他們騰不出手來,對付浩然人間。
計劃早已在腦海中推演了幾千,幾萬遍。
現在多想,已是毫無意義。
魚死網破的掙紮也好,破釜沉舟的勇氣也罷。
準備就緒,隻待一戰。
但是還是有些事,要做一下,交代一下的。
他回到了船艙中,將木門虛掩,又坐到桌案前,花筏鋪案,研墨執筆,喝一口烈酒,落筆而書。
[久不通函,至以為念。]
[問諸君,安否!]
[昔日一彆,已是千年之前.....]
豪筆染墨,字掛紙間,一行行,一句句,寫儘流年深遠,紅塵漫漫,提及趣事,淺談現狀,遙問君安,今夕何年。
悄然間。
宣紙又翻頁,筆沾沉墨,再續新篇。
滿了雲筏一疊,仍書不儘千年來的那份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