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質問,換來的不過是又一次和稀泥罷了。
她得等,等著看他究竟打算怎麼做。
…………
禦史府,黃昏時分。
明日就要離京的王少甫早早回了正院。
謝安寧依舊在書房盤賬,他進門,一眼就看見端坐椅上,垂眸專注翻賬本的妻子,還有……在母親旁邊,捧著一本書,讀的如癡如醉的女兒。
王家規矩大,‘女大避父’這種尋常人家也會避忌的事,在王家就更是注重。
女兒的院子,王少甫鮮少踏足。
所以,父女倆說起來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麵了。
他幾步走近,想說點什麼,視線無意間掃過女兒書頁,舒展的眉頭微微蹙起。
佩蓉行禮問安聲,驚動了王婉,她這才發現父親竟然不知何時走到了身後。
她當即合上書冊,起身行禮:“阿爹回來了。”
王少甫看向書封上碩大的‘春秋’二字,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張口時,卻是道:“不是嫌這些書晦澀難懂,如同嚼蠟嗎?”
膝下隻得一女,那真是如珠如寶護在手心長大。
三四歲時,王少甫將小小人兒抱在膝上親自開蒙教導。
但王婉幼時跟個皮猴一樣,跳脫的很,王少甫教女兒讀書習字時,早發現她雖然聰敏,但不是個坐得住的性子。
好在是個姑娘家,他也並未太過嚴苛督促。
而現在……
聽見父親文華,王婉捏緊手中書本,乾笑道:“那是小時候嘛,自打被祖母勒令去讀女則,列女傳後,女兒便覺得這些書細細讀來還是很有滋味的。”
“哦?”
王少甫笑了笑,伸手自女兒手中拿過書本坐下,隨手翻開幾頁,發現上頭竟然還有標注的理解。
女兒的字跡,他當然是認識的,眸中訝色更深。
父女倆的動靜,吸引那邊盤賬的謝安寧也抬眸望了過來。
王婉瞧見後,心中一動,她清楚母親的打算,也明白母親為何堅定選擇和離。
隻是她對父親感情頗深,若有可能,她也不想讓…
想到父母和離後的局麵,王婉試圖做出最後的挽回。
她定了定神,語含希冀,“阿爹不信女兒才學,不如考校女兒幾個問題,若女兒答對了,就允女兒去瀟湘書館教書如何?”
“瀟湘書館?”
話音剛落,王少甫眉頭再度蹙了起來,沉聲道:“你還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
王婉一時語塞,呐呐無言。
氣氛驟然冷肅下來。
“行了,”謝安寧放下手中賬簿,起身道:“天色不早,夜來風大,婉兒你受不得寒,先回去吧。”
“……是。”王婉抿唇,看了眼父親,正要轉身,就被喚住。
“不急,”王少甫道:“明日為父離京,少說需要月餘才能回來,留下陪我和你娘一起用頓晚膳。”
依舊是王家規矩。
隻有每月十五的家宴,才能一家人齊聚,尋常時候,晚輩不能跟長輩同席。
而家宴又分男女席麵。
所以,自回京開始,他們一家三口其實從未這樣同坐一桌用膳。
平時還不覺得什麼,等入席後,見到沉默用膳的妻女,王少甫才驚覺,他們一家人竟已疏遠至此。
一頓晚膳用過,王婉乘著夜色離開母親院子。
走出院門,她回身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庭院,紅了眼眶。
她知道,她們母女在王家待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