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河道雖沒有封運,但各大碼頭上船隻寥寥無幾。
太平盛世,百姓們富足,家家戶戶都有餘糧,沒過十五,都不急著上工賺錢。
時間緊急,王少甫放棄水路,直接從陸路,快馬加鞭,直奔京城。
官道上,許久沒有車輛路過,積雪未能及時清掃,厚厚一層,馬蹄踏上去,時有打滑。
王少甫不管不顧,勒緊韁繩,一騎絕塵,疾馳而出。
雪花細細碎碎下著,落了他滿肩頭滿臉。
日升,日落,他未曾合眼,中途除了飲幾口烈酒外,粒米未進。
足足半月的路程,他披星戴月,四日不到抵達京城。
王禦史府。
這座王家百年祖宅,從裡到外都掛滿了白帆,門前賓客來來往往,府內奴仆腰間掛白,形容肅穆。
王少甫翻身下馬,跨上台階時整個人踉蹌了下,掙開眾人攙扶,直奔靈堂。
謝安寧死期是正月初二,這個日子除了實在親近的人家會緊急前來外,大多數人家都是不好登門的。
不過,她乃王氏宗婦,長房長媳,在王家的地位,除了王家老兩口和王少甫外,她最尊貴,喪事不容怠慢。
夫君又沒在京城,絕無草草下葬的道理,停靈十日都不足。
故而,許多前來吊唁的賓客,這會兒靈堂賓客不少。
早在王少甫進門那刻,王家人便收到了消息在靈堂等著。
見俊秀端方的兒子,這副枯槁野人模樣,王老夫人驚的一時失聲。
她滿麵心疼,掏出帕子垂淚,“謝氏隨女兒而去,這是誰都不想的,你莫要自苦,想開點。”
王少甫眼裡隻有麵前刻著大大‘奠’字的棺槨。
理也沒理垂淚的母親,乾裂的嘴唇緩緩動了動。
“出去。”
王老夫人哭聲一頓。
王老爺子眉頭緊皺,“你娘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要強撐著為你妻子操持喪事,你怎可如此同她說話。”
旁邊幾位賓客出言相勸。
“都出去!”
堂內一靜。
“好了好了,”王老夫人忙擦了淚,道:“喪妻之痛難以言表,咱們都出去,讓老大跟謝氏最後說說話,也算全了一世夫妻情分。”
被兒子當著外人的麵頂撞,卻還如此體諒,誰人不讚一句寬宥慈和。
很快,方才還熱鬨的堂內,除了王少甫幾位親信外,空無一人。
王少甫一動不動的看著棺槨,僵立許久,緩緩抬步走了過去。
他手搭在棺蓋上,猛地用力,竟是要開棺。
“大人!”
王勇王武兩人欲要幫忙,被王少甫一個眼神阻止。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茫然又狠戾,像一頭絕望的困獸,臨界點一到,便可能上前咬斷你的脖子,更可能緊跟著就這麼死去。
兩名侍衛被這個眼神震懾,連連後退,不敢再有動作。
王少甫四天四日滴米未進,也未曾合眼,身體是檣櫓之末,費了很大勁,厚重的棺槨才被緩緩推開。
漂浮於空中的謝安寧眼神看向棺內。
王家人表麵功夫做的的確不錯。
裡頭的‘自己’,遺容被打理的很好,珠翠滿頭,麵上妝容精致。
隆冬之際,哪怕停靈十餘天,遺體味道也不顯。
隻是,她是病死的,最後一段時間就沒有好好用一頓膳,麵容早瘦的脫了形。
如今氣息全無,就更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