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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清流不清,白亦是黑(1 / 2)

邊章說到這裡,他的手指深深摳進茶案裂縫,炭火將他的影子撕成碎片。茶爐上的茶壺汩汩的沸騰著,仿如他四分五裂的心。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往事如風,雖然過去,雖然蘇淩和林不浪都未曾見過那鮮血染紅的斷頭台,可是他們也覺得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悲傷和淒涼的情緒,從每一個人的心頭漫漫溢出,填滿了整個密室的每個角落。

半晌。

“前輩,邊賦和他一家人死後,您就隨清流一派的人,去了龍台?”蘇淩問道。

邊章緩緩點頭道:“不錯,我一人坐著馬車,在清流人士的暗中保護下,趁著夜色,離開了沙涼,前往大晉京都龍台至於我從龍台到渤海,那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邊章說到這裡,再次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到龍台那日,朱雀大街上積雪映著血光。孔鶴臣為我準備的,一路從沙涼到龍台的馬車軋過冰碴,車轍裡沾著刑場的沙土——那土裡混著阿賦的血,把雪都染成了褐色。”

便在這時,一直都沒再說話的林不浪,忽的眉頭微蹙,似有所指道:“邊章蕭元徹的撼天衛守衛就那麼鬆懈麼?若是誅殺你們滿門,必然會令整個沙涼飛沙城全城戒嚴,而且會全城宵禁撼天衛就沒查車駕?你們就能如此順利的離開沙涼飛沙城?”

林不浪說完,與蘇淩飛快的對視了一眼,蘇淩的神情也變的狐疑起來,不動聲色的看向邊章。

邊章淒然一笑,聲音帶著悲憤和一絲嘲諷道:“撼天衛?那群蕭元徹的爪牙麼?他們正忙著往城頭掛頭顱如何顧得上我們?”

他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清流暗樁聯係了馬旬璋,隻說沙涼風聲日漸吃緊,他們要暗中撤出沙涼地域,以免禍事波及己身那馬旬璋對清流一派也是十分同情的,便以沙涼太守的名義,給了我們一道出城諭令所以,我們才暢通無阻,得以逃出生天!”

邊章似解釋般的又說道:“我們曉行夜住,不敢走官道,隻往偏僻的荒漠戈壁裡鑽,沿途之上還有各處清流的暗哨暗樁保護總歸是有驚無險”

說著,邊章從懷中掏出半片染血的衣襟,“九十七顆人頭在城門懸了七日,說是邊氏逆黨伏誅事實上,我早已遣散整個邊府的人,蘇淩、林不浪,你們應該明白,這九十七顆人頭到底是為什麼掉了腦袋了吧”

“無非是他蕭元徹借鏟除我邊章的名義,黨同伐異,順昌逆亡的手段罷了!”

蘇淩和林不浪默然不語,蘇淩盯著那邊章從懷中掏出的半片染血衣襟,看了許久,發現這兒半片衣襟雖然質地不錯,但似乎存放的時間已經有些年頭了,衣襟有些掉色,衣襟上的斑斑色塊,是後染上去的,不是衣襟本來的顏色

蘇淩知道,這是血跡,還是已經乾涸了很多年的血跡,已經和衣襟布料紋理融為一體了。

蘇淩正不知道這是什麼,卻見邊章突然將衣襟拍在案上,“啪——”的一聲,用力之下,桌案顫動,其上的茶壺茶卮也晃動起來。

邊章的聲音淒然而痛楚道:“蘇淩啊,這是賦弟被斬首時穿的襴衫——刑場劊子手剝衣曝屍,我離開沙涼前一晚,趁夜色從亂葬崗中刨出來的!”

蘇淩和林不浪聞言,不由愕然。

茶爐上煮沸的茶水,緩緩地升騰著煙霧,籠罩在那一段染血的衣襟之上,不知為何,那衣襟上的血,卻變得分外醒目起來。

邊章繼續又道:“那日黃昏時分,我穿過龍台城門,車馬不停,穿過大街和幽暗的小巷,終於停在一處偏僻的大宅之前。

我走下車時,天上還飄著雪,那年的大晉,所有的地方,冬日都來得很早,龍台似乎如沙涼一般寒冷。

孔鶴臣在那裡的石階前迎我,身後跟著兩個穿著十分怪異,帶著厚厚的獸皮帽子的魁梧漢子。其中一個漢子手中捧著的鎏金木匣,那木匣似乎還冒著寒氣。其上的花紋雕刻得十分古拙和怪異,還有我從未見過的文字”

蘇淩心中一動,插話道:“不知前輩可還記得那字的樣子,能不能現在寫出來,晚輩看上一看”

邊章點了點頭道:“邊某人彆的本事沒有,但對文字有過目不忘之能蘇淩稍待”

邊章說罷,環顧了一下四周,一眼看到手邊的茶卮,他用手沾了茶卮裡的茶水,然後稍一回憶,以指做筆,在桌案上寫了起來。

蘇淩未曾想,那古怪的字竟有很多,片刻之後,眼前桌上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的字。

林不浪看著那些古怪的字,疑惑道:“這字中似有大晉文字,但很多殘缺之處,還有很多是大晉文字中不曾有的確實怪異”

林不浪不認得,蘇淩卻是認得那些字的,雖然他不會讀,也不知道那些字到底表示的什麼意思,但他就是認得。

這不是跟後世小日子國和棒子國德爾文字十分相似麼?但也不是完全是小日子國和棒子國文字中的一種,好像是兩種文字的組合。

蘇淩看了一會兒,方淡淡道:“我已明白了前輩,敢問那穿著怪異,頭戴獸皮帽的兩個壯碩男人,是不是靺丸族人?”

邊章有些驚訝道:“蘇淩,你怎麼就知道他們是靺丸人?莫非你去過靺丸部?”

蘇淩忙一擺手道:“不不不,靺丸遠離中土,那裡鳥不拉屎的地方,滂臭滂臭的,我嫌臟,自然是不可能去的不過,晚輩在離憂山時,曾於一部古籍上見過這些字若晚輩沒有認錯的話,這些古怪的文字,應該是靺丸文靺丸深受大晉影響,所以他們的字也是從大晉文字上演變而來的,這就是為什麼大家看到這些字的時候,發現有大晉文字的影子的原因”

經蘇淩這樣一說,林不浪、邊章和李蘅君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邊章歎息一陣,眼中滿是遺憾道:“蘇淩你不愧為離憂山的弟子,天下文章學問出離山,果然名副其實!隱聖軒轅,乃天下人之公推的聖人邊某仰慕已久,原打算得閒便會前往離憂山朝拜聖人,瞻仰聖人之顏,隻是可惜終未成行啊這將是我邊章此生的一大憾事也!”

蘇淩一笑道:“此事容易,若是前輩想去離憂山,以後有機會,晚輩與前輩同往便是”

蘇淩心中暗忖,這也是他自己臨時想出來搪塞邊章的,要不然他總不能說他在那個時空見過這些字未成想惹出邊章如此多的感歎。

軒轅鬼穀師尊啊,弟子雖然一日都未去過離憂山,這廣告打得到位吧

邊章繼續又回憶起來,聲音嘶啞低沉。

“孔鶴臣素服立於那宅院階前,身後《北儒聖歸闕》的匾額墨跡未乾。想來是他親自題寫的,也是有意緩解我們之前的不愉快而我卻連那上麵的字都未看一眼孔鶴臣他們所作所為,早已經讓我寒心,不是一篇辭藻華麗的什麼闕文能夠挽回的”

“我坐車太久,走下馬車時,腳下發軟,踩上青磚時踉蹌半步,那孔鶴臣伸手欲扶,卻被我袖中藏著的犀角扳指硌了手那是賦弟那枚犀角扳,那日危急之時,他脫下扳指,藏在我的袖中後來我才發現”

"孔鶴臣雖然看出我神情淡漠,但卻還算自如,忙說,先生受苦了我卻一拂衣袖說,已死之人,不敢勞大鴻臚相扶"

“孔鶴臣先是一怔,隨即淡淡頷首說,今夜已備下”

“我不等他說完,便截過話道,心亂如麻,無心用膳很多事情,都還等著我們商議,咱們進去說話吧”

“然後我不等他說話,便徑自朝那宅院內走去,孔鶴臣揮手屏退了與我同來的清流武者,這才跟那兩個穿著怪異的漢子使了個眼色,孔鶴臣在前,那兩人再後,跟著我便要向宅院中去”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兩個漢子也跟了進來,心中疑惑,停身站住,轉頭看了那兩人一眼,問孔鶴臣這二人是誰,那孔鶴臣忙解釋說,這兩位乃是兩位尊貴的客人,他們亦聽說邊儒聖之事,願拔刀相助,所以大家是自己人”

“聞他如此說,我又淡淡的看了他們幾眼,這才淡淡道,儒聖已然當不起了,喚我文允即可”

“我們進了屋中坐了,我便迫不及待的問我妻女現在何處?那孔鶴臣一臉笑意道,文允放心,尊夫人三日前已入孔府然後他又朝著太學方向一指說道,令愛正在太學臨《急就章》,以我夫人遠親的名義入得太學,一切萬無一失”

“孔鶴臣為了拉攏前輩,倒也真下了不少功夫啊”蘇淩冷冷一笑,眼中帶著譏諷。

“我聽孔鶴臣對蘅君和瑾兒安置得十分妥當,這才對孔鶴臣有了些許好感,這才拱手表示感謝,然後我又向他提了個要求,原本隻是試一試,未成想他卻答應了”邊章說道。

“要求?什麼要求?”蘇淩問道。

“我看著孔鶴臣說,我要我賦弟一家三口的人頭和屍身而且我要他們人頭和屍身十年不腐”

邊章的話音一字一頓,可是直到現在,蘇淩和林不浪還能感受到邊章的不容置疑和堅決。

“這那孔鶴臣竟然答應了?”蘇淩有些意外道。

“答應歸答應,隻不過打折了”邊章無奈一笑道。

“那孔鶴臣聞聽我言,先是,麵露難色,想了想方說道,令弟一家的屍體卻是好辦,我隻用知會沙涼清流暗樁的人,讓他們趁夜黑風高,潛入亂葬崗,將三位的屍身偷偷運出沙涼便好,但是,他們三位的頭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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