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聽了這些話,知道了阮凝玉將他誤認做沈景鈺的事情,可過了半晌,謝淩手裡端著是薑湯竟紋絲不動,湯麵連片淺淺的水紋都不曾出現過。
竟讓人不禁想象,他的承受力該有多強大。
可隻要走近,便能發現原來終年平穩不動的泰山並不是隻會靜止不動的。
謝淩如同一尊鬼魅站在原地。
他的眼角驟然發青發緊,渾身流動的血液似乎在此刻停止流動,他覺得全身冰冷,像有人在一瞬間將他打入深淵。
他不敢想象自己適才聽到了什麼。
原來表姑娘一直以來都認錯了人……
此夜,他有了兩個發現。
一個是她沒看信。
她不屑於看他的信,她也不關心。
一個是她認錯了人。
若說前者令他難受,但尚還有接受的餘地。
可這次表姑娘錯把他認做沈景鈺,卻是讓他渾身僵冷,心漏得跟篩子似的,冷風嗖嗖地直往裡麵灌。
他覺得自己的身上多了處缺口,心血不停往外流淌。
他似乎察覺不到肉體的存在了,隻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顫栗。
虧他擔心她,虧他還給她送來了薑湯。
可她卻把自己錯認成了其他的男人!
謝淩覺得自己的心就被什麼鉸著,他氣得嘴唇發白發抖,隻能緊咬著牙關,才能勉強克製著自己不發出聲音來。
守在附近的蒼山明顯發現了不對勁。
不知道表姑娘在屋裡說了什麼,竟然讓大公子有這麼劇烈的情緒波動。
蒼山忙上前,下意識想去扶住男人,他張口,剛想說什麼。
他想勸男人離開。
每次在表姑娘身邊,大公子都會格外煎熬,傷身又傷心,不值當。
可抬頭卻對上了謝淩冷銳無情的眼神。
——閉嘴!
蒼山將快到喉嚨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謝淩回過頭,連眼眶都跟著發紅,更是出現了紅血絲。
他終於能明白……為何,為何阮凝玉經過了沈小侯爺的生辰之後,為何跟沈景鈺的關係會變得那般好了。
原來…她以為沈景鈺是他……
謝淩感覺喉嚨嘗到了血腥味,脖頸也凸出了青筋,原來竟是這樣……
莫大的懊悔鉸著他的心——他當初就不該!
謝淩在心裡冷笑,他很想聽聽,他們在裡麵還會說什麼。
什麼負不負責的。
要負責也是他謝玄機的事,與他沈景鈺何乾?
他更想知道,若是表姑娘知道了那天夜裡的人是他這個表哥,又會如何作想。
有種強烈的衝動,讓他很想推開門闖進去,將真相告知於眾。
可是他不能。
世人都言他是聖人,偷聽這一樁便已然將他釘在了恥辱柱上。
嘴裡已經嘗到了血味,但謝淩依然不曾動過,而是用一雙墨海翻湧的黑眸緊盯著眼前的那扇門、那道透出微弱燭光的門縫。
過了一會。
謝淩便聽見坐在裡頭的小侯爺帶著幾分輕佻道。
“倘若……本世子非要負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