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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
翌日謝府仆從醒來的時候,便見昨天夜裡竟下起了雪,於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們便出來掃雪,握著竹掃帚,每掃動一下,積雪與石板摩擦出沙沙聲響。
阮凝玉醒來的時候,便看見了窗外的雪光。
春綠和抱玉掀了簾子,歡聲笑語地走進來。
“小姐,下雪了。”
阮凝玉看著外麵的雪發呆了一會。
接著,二人便給她梳妝打扮。
……
謝易墨聽到下雪了,也沒起床,今日她昏昏沉沉的,怎麼也起不來。
雀兒過來叫醒她。
“小姐,其他姑娘都快準備好去往宮裡了,小姐還不醒來嗎?”
謝易墨卻一點心思都沒有。
一想到她的表兄,他帶著的妻女堂而皇之地在謝府居住,於是她接連幾天都做了噩夢,不知多少次從驚悸中驚醒,而後看著一屋燭光,淚流滿麵。
眼看著表嫂周氏眉眼甜蜜,依偎在那個男人的懷裡,且含情脈脈地看他。
謝易墨就恨不得上前推開他們!
不!表嫂!你看錯了眼!嫁錯了人!
你眼前的並不是位護家愛家的丈夫!他表裡不一!外親內疏!麵善心惡!他就是個禽獸!畜生!
這衣冠禽獸,怎配你掏心掏肺!
你完全想象不到他的內心有多麼的肮臟,有多麼的罪惡!
不!表嫂,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些溫柔體貼,不過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在作戲!全是假的!表嫂,你不要被他給騙了!
謝易墨整日恍恍惚惚的,幾次三番地有想過去找周氏,跟她揭露一切的衝動!
可,她又害怕極了……
她蒙在被窩裡,在發抖,在發顫。
一旦她說出去,那麼,誰還會捧著她羨慕著她?
她十二歲封第一閨秀,數年風光冠絕京城,連皇上和太後都親口讚她是貴女典範……
難不成,她要親手毀了這一切麼?
謝易墨掌心全是深深淺淺的月牙印。
外頭越是把她捧作無瑕明月,她就越是怕這虛幻的榮光轟然墜地。
不!她不敢!她舍不得!
謝易墨死死地咬著被子,她發作時有時候會咬傷自己,喉間發出瀕死般的嗚咽。
她不敢想象從高台上跌落下來,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光是想想,她便難以忍受。
到時那些曾經仰望著她的人,阮凝玉,尤其是二房那對屢屢被她欺壓的姐妹,又會怎麼想她?
她們曾經隻配捧著她所作的詩詞在屁股後麵學習,那兩姐妹,過去十載,都被她奪去了他人的目光,是襯托她的綠葉,謝易墨亦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所以,她怎麼能!
謝易墨眼尾落了一滴淚。
她突然側過臉,便見到了床邊托盤上放的那套雲錦大袖衫,裙腰處係著一條嵌滿南海明珠的金絲絛,而上麵還繡著在花間展翅欲飛的鳳凰。
那是母親昨兒早晨命人送過來的,早早便讓數位繡娘為她趕製出來的衣裳。
母親雖還在氣上回的事,雖然仍不肯低頭,可謝易墨卻知道,母親還是愛她護她的,母女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又怎麼會為了個外人而心狠呢?
母親再氣,也將最好的東西往她跟前捧,就怕委屈了她。
於母親而言,她便是雲錦上麵的鳳凰。
謝易墨何嘗不知道這是母親對她的示弱,是和好的台階,她又怎會不知……
隻是她如今這個狀態,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一動,連出門的精氣神都沒了,連外頭的雪景,也吸引不了她的半寸目光。
謝易墨再度將自己蒙在了錦被裡。
她會死死地將安坤榮的那件事給掩埋,讓它永遠爛在心裡。
她永遠是母親最驕傲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