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萊昂依舊沉靜的表情,他有些不明白:“既然這戰術按你說,這麼有效,你又為什麼還愁眉不展?”
萊昂歎了口氣,放下木棍:
“水攻之法,對我們而言是退敵良策,但大水淹過沃土農田,支流河道同時枯竭不說需要多久,此地才能重新治理好水患,就算能儘快退水,往後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南岸受災的土地都沒法恢複耕種,這代價,是由日後重返家園的平民們來承擔的。”
儘管那是堪塔達爾的民眾,但萊昂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外來戶”,本就沒有根深蒂固的地域視角,何況自己治下,此刻也統治著成千上萬的堪塔達爾領民。
對於興亡皆苦的可憐百姓,他在前世受到的教育下,終究心存不忍。
阿澤瑞恩感受到了夥伴的沉重包袱,不由掐著下巴思索起來。
良久,他寬慰和勸解道:“萊昂,以眼下的局勢來看,你或許不用太擔心洪水對此地民眾造成的後果。”
“哦?為何?”萊昂看向夥伴。
有著前世某光頭在花園口乾出的斑斑劣跡,他一直對有傷天和的水攻之策心存顧慮。
“我的意思是,你要製造的洪水淹田後果,恐怕還不及那些烏利亞人屠殺劫掠造成的危害更大。”
阿澤瑞恩就這幾日的見聞,為夥伴解釋和分析道:“相比起他們已經和可能造成的災厄,你所言水患,對此地的民眾來說幾乎無足輕重,堪塔達爾的那位阿伯勒公爵,放任烏利亞人屠掠烏薩托領,更南方的地區早已十室九空,這才導致大量南岸居民恐慌的逃到北岸。
就算南岸的耕地未來幾年都種不了糧食,換大河北岸的土地來支撐這些人口,也並非做不到,而且,這淺洪不是也淹不到更南方的地區嗎。”
“何況,就算烏薩托領將領可能爆發糧荒,民眾也大不了北上,奧蘭德南征打下的北方土地,難道容納不了這點人口?”
阿澤瑞恩搖頭:“我若是咱們那位國王,肯定樂意接納逃荒的領民釋空烏薩托領的人口,削弱卡索這個虛君的力量,將堪塔達爾王室牢牢捏在手中,萊德溫陛下召喚大軍來此,可不是真來幫助對方坐穩王位的。”
說到這,他端著燭台起身湊過去,右手用力搭上摯友的肩膀,沉聲道:
“而且萊昂,就算水攻後果嚴重,隻要保住我們麾下戰士的性命,對我來說這依舊是值得的,你在東邊看到的災難,牽扯的可不隻是一地之民的安危,我們若能儘快讓奧蘭德的軍隊從此地抽身,未來就能拯救更多民眾的生命。”
盯著考慮自己話語的夥伴,阿澤瑞恩不禁又道:“作為我們的領袖,有時候你必須為了更重要的目的和大局,做出相對殘忍的抉擇。”
他頓了頓,又提議道:“或者乾脆把眼下這個抉擇,交給我來提議,我願為你擔下不義的負擔.”
“謝謝,但是算了我不該把責任推給你。”萊昂搖頭,打斷了阿澤瑞恩的提議。
他看著夥伴,已經有了決斷。
“你說的對,我想通了,為這種顧慮畏手畏腳,那便是對你們.對所有跟隨我的戰士們的殘忍。”接納了夥伴的勸解,萊昂不再猶豫。
“無論會不會被采納,明日我就去找厄利弗大人,提出這份水攻方案。”
第二天一早,萊昂便找到了封君,事無巨細的言明自己謀劃多日的構想。
聽著不斷給予自己一個又一個驚喜的愛將口中的策略,厄利弗原本輕鬆的微笑漸漸收起,盯著地圖上對方點出的位置,愈發嚴肅。
他同樣震撼於這份戰術的大膽,一時沒有妄加評判可否。
築壩蓄洪的水攻戰術極為罕見,但厄利弗深思一番後,記得在北方王國的戰爭史上,也並非全然沒有戰例。
曆史上同樣有個彆北方將領,在發現地形地勢合適時,引水決堤衝擊敵軍的營地或城堡。
隻是,由於大多數城堡和要塞在建立時,本就會選擇地勢較高的區域,規模不大的水流根本無法造成實際效果,所以在尋常的小規模戰事中,這份理論上的戰術幾乎沒有將領會考慮。
真正要製造大規模的洪水,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即使對於大領主的軍隊而言也難以承擔。
不是數以萬人規模的軍隊,牽動數十萬軍民的大型戰爭,根本沒有哪一方能調度出如此龐大工程的人力。
不過厄利弗心中估量,眼下這個規模的南北之戰,倒確實能夠辦到。
光卡索征發的四千王城民兵,就能承擔一部分勞力,再從奧蘭德大軍中抽調幾千民夫,剩下一萬人,可以在北岸各村鎮強行征募,大軍再補個幾千後線的士兵,發動兩萬人展開工程,對此刻的北軍而言不難。
儘管短時間內肯定會加劇糧草的消耗,然而一旦令支流改道,那後麵的仗八成不用打了,沒準還能省下原來長期對峙的戰爭消耗。
“和巴爾夫彙合後,你用獅鷲載我回北岸大營,與陛下和特洛薩將軍商議此事。”
厄利弗自然全無對洪水衝擊烏薩托南岸後果的顧慮,不由對萊昂暢快的笑道:“沒想到,我的‘獅鷲’不隻是勇武,還有將軍之才,你讓我無數次慶幸,當初沒讓特洛薩閣下將你從我身邊搶走。”
萊昂為封君肉麻的話有些莞爾:“多謝您的讚譽,但我不過由於經常在天上,所以能看到更多信息而已,再說,這點子我紙上談兵說得輕鬆,真要讓我調度數萬人的話,恐怕根本不知具體如何實施。”
厄利弗擺手:“怎麼實施,嘗試一下有了經驗自然就會了,但要隻是飛在天上就能想到這計策那些王領的飛馬騎士也天天在空中飄著,他們可沒你這麼靈活的腦筋。”
得了一份關係重大的奇策,他也不想耽擱,當即率歇息了一夜的荊棘花與河穀郡聯軍,放火燒了帶不走的烏利亞營帳,帶上此行繳獲的糧草輜重,啟程開拔,朝北邊巴爾夫的部隊撤去。
兩軍於綠溪村郊外彙合,厄利弗命令軍隊就地駐紮,便登上萊昂獅鷲的後座,搭“順風車”急速趕往北岸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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