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藍的天空,浮著幾朵烏雲,一輪彎月清光淺淡,照不透灰色雲層。
月亮沒了朗照山河的氣勢,似一片金箔紙貼在天上,這樣的夜裡很沉悶。
胡海容心中卻是波滾浪翻,感覺似少女時心如鹿撞,又似後來分分合合心如油煎,還似有生離死彆時心如針紮,也有此刻期待重逢時的忐忑興奮,一顆心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天色又暗了幾分,連覆著薄薄殘雪的荒野因了白雪晶瑩,也比天空亮些。
寒風颯颯,小雪輕飄,風中似乎傳來一股纏綿之意。
冷得令人發顫的風,不知為何沒有先前淩厲了,那纏綿意漸漸明顯透出情緒,恍惚間讓人感受到風中有欣喜、有好奇。
程浩風覺出賀登泰的殘魂已到了,左掌輕轉,符紙無火自燃。
那一滴血在火中沒有被燒,隨灰燼飛到半空,也沒有滴落,還越來越紅、越來越亮。
最後,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見的白色魂影融進血中!
程浩風飛速將這一滴血以靈氣托穩,緩緩移至人偶心臟處。
眨眼間,血融入人偶當中,是完全融入,不見血痕留下。
融血後,那人偶的眉眼更加生動起來,與賀登泰竟有幾分神似。
胡海容看著人偶目不轉睛,兩行熱淚湧出,又瞥一眼顧思哲,怕他猜出什麼,急忙擦了淚。
程浩風放下引魂幡,拿起人偶端詳片刻,催動靈氣使殘魂更加穩固。
他做法之時,有不少孤魂野鬼聚在周圍觀望,對人間的眷戀是刻於靈魂深處的,有些鬼魂沒有意識了還有執念想還陽。
為了使賀登泰聚魂更順利,不能用靈氣光罩隔絕其他鬼魂,也不能為此事傷了其他鬼魂,所以要約胡仙仙一起來幫忙,既震懾其他鬼魂又不讓賀登泰殘魂退卻。
法事做完,回到顧府後,程浩風和胡仙仙到胡海容房中相見。
程浩風取出那寄了賀登泰殘魂的人偶,交給她:"供於潔淨幽暗之地,日日焚香祭拜,並呼喚他的名字,給他講從前的事。如此,他雖不能複生,但慢慢可以魂魄齊全。"
“謹遵國師吩咐。”胡海容答應後又有點為難地說,“隻是我府中房間雖多,卻沒有絕對能避開外人的地方,要是被彆人撞見怎麼辦?”
“無妨,有我靈氣所係,遇到外人闖入,你隻需要說‘隱去’,這寄魂人偶自會隱形。”
程浩風說完,胡海容完全沒了顧慮。程浩風又告訴她,等賀登泰魂魄聚全,可再有投生機會,等胡海容百年之後,可以與寄魂人偶合葬,他們也算能死後同穴,來生再續前緣。
一場苦戀,傷害了很多無辜的人,也傷害了自己,能結來生緣已是上蒼開恩。
胡海容百感交集,淚如泉湧,為了讓她痛快哭出來,胡仙仙以靈氣光罩隔離這間屋子。
在胡仙仙的生命中已有很多人永遠離開,還有人將永遠離開,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此事辦完沒有立刻回去,正月初十要給顧思哲、張瑞娟完婚,兩家在近年來發生了很多事,他們要給小夫妻的婚禮壓壓場子,免得有人搗亂。
婚禮上,病衰的張敦也穿戴一新,容光煥發了。杜婉蘭特意從皖州趕來,看著行禮的女兒女婿喜極而泣。
當著眾多賓客的麵,張敦和杜婉蘭保持著基本禮貌,可彼此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如果他們之間不是發生了太多互相傷害的事,今天應當會共同為女兒祝福,同感欣慰。
胡仙仙心底一歎,轉而又慶幸張瑞娟和顧思哲沒有錯過對方,願他們餘生安好。
第二天,要出發回陵州前,去約還在碧洗宮的葉賽英同行,順便問問她,對葉冠英之案不聞不問的原因。
“我哥的案子過於蹊蹺,你還沒想明白?”在一間僻靜小室內,葉賽英與胡仙仙對坐談話。
“正是因為蹊蹺,我們才要去查實,為他洗冤啊,你怎麼固執地不要我們插手?”
葉賽英睫毛低垂蓋了眸子,看不見她眼中情緒,“查來查去能查出什麼?查出真相也沒有用的,是上麵故意壓著案子。”
“上麵?你是說韓澤熙借這案子變相整葉冠英?”胡仙仙一驚,隨即又恍然大悟,“韓澤熙始終不信任招安而來的下屬,上次撤了葉冠英的職,因我求霍飛他們給他安了棘城廂軍統領一職,讓韓澤熙更生猜疑心,才招來這牢獄之災?”
葉賽英沒有回答,隻抬眼無奈地望著胡仙仙。
皇帝猜忌臣屬,挑錯撤職。可撤職後還有大臣願意幫著另調職務,這不是擺明了向皇帝挑釁嗎?顯得比皇帝還有威望,還得人心,皇帝怎麼會不再尋理由整他?
“我明白你為什麼不讓我們插手管葉冠英的事了,再逼韓澤熙隻會讓葉冠英難有容身之處,甚至陷入絕境。”胡仙仙懊惱地捧著頭自責而說,“要是他被撤職的時候,不給他求那棘城廂軍統領的職位,也許他還能遊蕩江湖逍遙自在,免了這場牢獄之災了。”
葉賽英搖頭輕笑了笑,“你也不要自責,有些事避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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